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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楚大將軍來訪,未曾遠迎,當真失敬。」司徒無豔迎上前去,戲謔地笑著說道。

  「拿酒來!」楚狂人巨大身影掃過司徒無豔身邊,步入屋內。

  「怎麼了?」司徒無豔眉頭微擰,總不免掛心起好友心緒。

  「西北大旱,我代地方官請命,要求急送糧草至災區。不料卻被奸臣百般刁難,說是不想讓這等災難影響皇上新娶嬪妃心情。」楚狂人重重一拍桌子,便是石制桌子也隨之顫動了起來。

  「怕是你請命之那批糧草,早早便被那班佞臣給五鬼搬運完了。」

  「鐵定是!」楚狂人怒不可抑地大吼一聲。

  「我手邊還有一些銀兩,總能度過幾月饑荒。」司徒無豔自幾案盒裡拿了幾塊金子,遞到楚狂人手裡。

  「好兄弟!」司徒無豔笑著拍拍他的肩,卻差點打斷無豔肩膀。

  司徒無豔瞥他一眼,捂著肩,歎了口氣。

  「啊!這東西給你!」楚狂人自腰間掏出一紙布包往桌上一擱。「皇上前月賜給我那座島,五穀不生,就產了這味人參。我要他們拿去變賣之前,先留了幾株大的給你。你多喝點、多喝點,免得老是風一吹,身子就像要垮了一般。」

  「我沒這麼容易走,老天是要留著我受苦的——」

  「老天派你來幫忙這些百姓的!你經營鏢局手段之高,聚眾能力之強,所有人都對你服氣不已。」楚狂人濃眉一皺,一掌便揮上他肩頭,不愛聽他老是這般洩氣。

  司徒無豔孱弱身子乍然被他推到幾步外,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

  「楚將軍方是天下贊許之奇才,管軍之嚴,愛軍如子,機謀聰穎,人人皆知。」司徒無豔說道。

  「甭說了!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楚狂人做了個不寒而慄之表情,舉起桌上茶壺對著咕嚕咕嚕地一飲而盡。「總之哪,百姓總是最可憐的人。前皇迷信,卻不至於政事全然不理,身邊也尚有一票忠臣……」

  司徒無豔一聽他提到了前皇,整個人全緊繃了起來。

  「這些年來,天下人全巴望著前朝長公主和小皇子沒死。總說他們逃亡到了海外,總希望他們領著叛軍回來除掉現下這個皇帝。」

  百姓們盼著他們領著叛軍回來——

  司徒無豔的腦裡突然轉出一個念頭,震得他全身泛出寒意。

  這些年來,他尋遍全國下上廣求段雲羅消息,也只探到了公主當年逃離國土,搭船出國這事。即便他想至海上尋人,能行長遠海路之軍艦也不是他所能掌控。除非,他能推翻皇朝,自據于王,掌得兵權。

  「倘若有人聚集反叛勢力想除掉這皇上,可是難事?」司徒無豔輕聲問道,細雅眸子璀如黑玉。

  「各地軍心渙散,人民自顧不暇,豈有心情去抵擋叛軍。只要日子能過得比現下好,誰當皇帝都不是重要之事。」楚狂人想到百姓們這些年以來的痛苦,結實雙肩頓時頹落而下。「我真不知情自己在外頭沐血奮戰,得來他國進貢,求得是什麼?」

  「你甭自責了。朝廷內若少了你,百姓便要受更多苦了。」司徒無豔看著楚狂人,清楚地知道他這拜把兄弟,將會是他計劃裡之最大助益與最強阻力。

  「這話沒錯。」

  「況且,當今天下能征戰之軍隊,也只剩下你狂人島上的兵團吧。」

  「這話也沒錯。」

  「因此,倘若我欲領軍攻下帝位,你會挺身與我對峙嗎?」司徒無豔秀眼似火,直勾勾地看著楚狂人。

  「你——」楚狂人霍然起身,瞪著司徒無豔臉上認真神色,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司徒無豔孤家寡人,原可利用這些年來所賺來銀兩,極盡排場奢華能事。可他除了體弱之故,衣食都非得務求精細之外,其餘財物全都拿來濟民。如此仁心,無人能匹敵哪。

  且司徒無豔身子雖弱,卻有著諸葛之智。濟民時從不僅只給食糧,他向來總是要先弄清楚這村人心性,擅長之處及當地風土民情及宜於栽種作物,總得扶得一村之人有法子營生,方會收手。若是這樣的人登基為皇……

  「你為何不回答我問題,若是我領軍攻下皇城,你會領軍與我對峙嗎?」司徒無豔又問。

  「若是為了天下蒼生而起義之舉,我自會有所打算。」楚狂人黧黑臉孔正經地回望著他。

  「此話當真。任憑皇上再怎麼對你有恩,即便他仍想嫁女予你,你也不動搖?」司徒無豔心湖激烈地翻絞著,若他真能成功取得皇位,他便可光明正大地迎回長公主——他的雲兒!

  一忖及此,司徒無豔心頭火焰便熊熊燃起,但覺他此生從未如此充滿鬥志過。

  「你說得如此言之鑿鑿,莫非心裡已有打算?」楚狂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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