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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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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這種話,我可是會生氣。」完顏術凝起眉,聲音一沉。 「是,我不說便是。」怕他不開心,她捂住了唇,水眸凝望著他。 「瞧,不說話時多美,像尊玉雕出來的人兒。」完顏術瞧著瞧著,忍下住又一陣驚歎。 她此時一身漢人服飾,身著鶯黃襦裙,臂掛柳綠披帛,走起路來裙幅隨風飄舞,身段更顯婀娜多姿了。 「老爺,待會兒便要進到密州了。」車夫在前頭大聲報訊著。 怕宋朝人對金人有所排斥,僕傭、護衛們這一路全以「老爺」稱之。 「知道了,辛苦你們了。」完顏術沉聲說道,低聲吩咐著君緋雪把打賞這些人的銀兩先準備好。 「你方才打盹時,我便準備好了。」君緋雪柔聲說道。 「好娘子。」他一笑,朝她伸出乎。 「不知道我們初次見面的那片竹林還在不在?」君緋雪偎進整座車廂最舒服的位置——他臂彎裡,好奇地問道。 「怎麼?還想去那裡看看我當時所流的血乾涸了嗎?」完顏術撩起她髮絲,讓那淡香在他鼻尖打轉著。 「別說這種話。」她柳眉微蹙,不久前以為他已戰死沙場之餘悸仍然猶存著。 「我帶兵出征,每一回都得有著死於戰場之打算。」 「別說,我不聽。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我愛之人。」她搖頭又搖頭,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著轉。 「是人都不捨得死,不過是人都會死,我戰場待久了,生死看得淡了,我要的無非便是一份及時珍惜感受。」完顏術語氣極淡,可話中涵義卻是再認真不過。 戰場上生死一瞬間,非他所能操控。是故,他要她懂得他對她的這份心,生死不變。 他凝視著她,指尖接住她的淚珠。 她無言地瞅著他,靜靜地將臉頰偎上他的胸膛。 「有朝一日,或者我不上戰場了,咱們便離開燕京,找個地方男耕女織之類的,哈哈……」完顏術說到此,卻忍不住仰頭放聲大笑出聲。「你的女紅出色是無庸置疑的,我則是個沒耕過一天田的公子哥兒,八成得指望著你養活我了,哈哈哈……」 他的笑聲震動了她,她也跟著笑了,眼眶甚且還含著淚。 「你養我也罷,我養你也好,這輩子無論要過什麼樣粗食布衣的日子,我總是跟著你的。」君緋雪緊環住他的魁壯身于,水眸裡有著磐石般之堅定神色。 「我知道。」完顏術撫著她的臉頰,順勢躺上她的腿間,微笑地閉上眼。 君緋雪低頭撫著他的發,凝視著他霸氣輪廓,心還是不禁微微擰痛著。 生死之間的距離有多短暫,她比誰都清楚。 她也知道唯一能放下的方法,便是好好地過完每一寸光陰啊,使之無憾。可她畢竟不是得道高僧,她總有些看不破的執著,總想著能和他多相守一會。 「老爺,咱們到『雨花院』了。」車夫喊著。 「總算到了。」完顏術在瞬間彈坐起身,粗獷臉龐笑著直逼到她臉前。 「我們到哪?」君緋雪側身想掀開車窗上緋羅帷幔。 「慢著。」完顏術一手蒙住她的眼睛,豪邁笑聲陣陣地笑入她的耳間。「先閉上眼。」 君緋雪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故弄玄虛,可順著他已成習慣了,遂也不多掙扎,便在他的扶持之下,步出了車廂。 「前頭有臺階,小心點。」完顏術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大掌卻還是豐豐遮著她的眼。 君緋雪被他扶著定了一小段路後,先是聞到淡淡花味、草香,繼而聽見了風吹過樹林之窸窣聲。 一道染了水氣的味道拂過她的鼻尖,君緋雪微頓了下腳步,果然在跨了幾步之後,聽到了溪流聲。 「這是什麼地方?」她柔聲問道,只當他又帶她到哪個名勝古跡遊歷。 「這是雨花院,是你的宅子,是你今後在中原的家。」完顏術放下遮住她眼眸大掌,將她往前一推。 君緋雪望著眼前景致,喉頭一緊,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眼前有條清澈溪流,溪邊泊著一艘小船。溪流旁佇著一間黃土灶房,灶房門口擺了一張矮凳,矮凳邊擱了一大堆稻草。眼前景象,分明就是她兒時記憶的翻版。 君緋雪眼眶灼熱地燙著,她咬著唇,喉頭哽咽地緩緩走到矮凳邊坐下。小手牢牢握住一捆稻草,久久說不出一個宇來。她的家啊…… 完顏術走到她身邊盤腿坐著,視線正巧與她一般高。 「你……你怎麼知道我小時候……」她顫抖地開口說道。 「聽你說過一些,也問過殊爾哈齊一些細節,也讓人探訪過君家村附近房舍,不難推論出來。可巧這座雨花院,難得地有著一道小溪,正巧圓齊了君家村村景。」他撫著她輕顫的雙唇,放柔了聲音。「你怕冷,以後咱們冬季便到這來避寒。」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一顆心在胸膛裡撞來撞去,她連呼吸都沒法子正常。 她眼也不眨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淚水滾滾地滑落臉頰。 「那就什麼也不用說,聽我說吧。」完顏術舉趄袖子,拭去她不自覺流下的淚水,還要再給她一個驚喜。今兒個早晨,你還在睡覺時,探子回報予我,說是找到了你君家村故時幾位鄰居,有人說曾看見你娘帶著姊姊往村外走著,她們沒死在那場地震下。」 君緋雪屏住呼吸,怔怔地看著他。她等了多久、盼了多久,求的不過就是想聽到一句家人還活著啊。 「我……我……」傷心喜悅的淚水一股腦兒地奔流著,她哭得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完顏術將她抱到自己身上,默默地摟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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