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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君緋雪低著頭,分不清楚心裡此時心思是難過,或是松了日氣。

  “你好好歇著,我待會兒叫你義母來照顧你。我也得快點準備與頭兒一同出發了。”殊爾哈齊說道。

  “請義父一路保重。”君緋雪真誠地說道。

  “我會的,也會幫你看顧頭兒的。”殊爾哈齊大聲說道。

  君緋雪聞言,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自送著義父和王大夫一同離開屋內。

  她咬住唇,竭盡所能地不讓自己流淚。

  完顏術或者傷了她手腕,但她也重傷了他的心。這一日,他竟連瞧都不願瞧她一眼,便上了戰場。

  罷了,就這麼兩無干係吧,也省得她老掛心著自己會耽擱了他婚事。

  她不該再貪戀什麼了。他是個慷慨主子,待在他身邊當丫鬟的這陣時日,她手邊早已攢了些銀兩,隨時都可離開王府日中原尋人哪。

  君緋雪從懷裡掏出娘留給她的那只荷包,乾澀眼眶流不出淚,心痛卻是不曾停止過。

  情字,果真傷人啊!

  在君緋雪手腕脫臼那陣子,她什麼事也做不得。或者該說,她的屋內多了兩個供差使的丫頭和婆子,什麼活也不讓她做。

  這段時間什麼事也沒發生,不過是來了個探子,對她說了說中原君家村附近目前還沒探到任何君家人消息。

  君緋雪初聞這消息,揪著娘繡的荷包,心頭震動久久都沒法子平復。

  義母告訴她,說是完顏術早在她前回發燒之際,便派了人到君家村附近幾個村落去詢問她家人的下落了。

  君緋雪感動莫名,一顆芳心不免又偏向他一些。只是,她這心越偏向他,也就益發地想著要他子孫滿堂。

  不過,即便她心底想要離開王府回到中原,她還是該當面謝謝他為她派了探子去尋親哪。

  無奈何他此次出征,過了好幾個月,冬去春來了,可他卻依然消息全無。她開始掛心著是否戰事不順,但她又不敢詢問義母,怕義母也正擔心著義父安危。

  天曉得心意煩亂的她,這幾日就連女紅針黹之事都做不好啊。於是,便召來了幾個孩兒,在院落裡教著他們識字誦詩。

  “蓋此身發,四大五常,恭惟鞠養,豈敢毀傷,女慕貞潔,男效才良,知過必改,得能莫忘……”

  讀誦之聲朗朗地在前廳裡響著,孩童們搖頭晃腦讀書的模樣兒,看得君緋雪唇角噙笑了。

  上天沒給她生兒育女的命,可她能教導孩子讀書,也能稍弭不足之憾啊!

  屋外開始落下雨絲,君緋雪見狀!忙差著孩子們各自快些回到家裡,免得雨下大了染上風寒。

  君緋雪收拾完書本、筆墨,才沒了事忙,手指便凍得僵硬了。

  她將手指放在唇邊輕呵著氣,卻想起那日完顏術以自己胸膛為她祛寒情景,心口微微地疼著。她猝地彎身想在火盆裡多加些生炭,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

  “姑娘,我來吧。”丫頭蓮兒見狀,接下了工作。“這暖手爐,您先拿著。雖是早春,你還是得小心些,別凍著了身子啊。”

  “姑娘,這是紅湯薑茶,你喝點。”李嬤嬤端著一盅茶送到她手邊。

  君緋雪坐在榻邊,還是沒習慣被當成官府小姐般地侍候著。

  她逐一謝過了蓮兒、李嬤嬤後,靜靜地坐到一旁拿起王府管事要她幫忙整理之田租賬目。

  田租之事,原都是管事在打理,不過,管事這一、兩年來眼睛差,沒法子瞧得分明。她原本只是幫忙管事抄寫賬目,只是幫忙久了,總有些熟悉,況且,她對數字有著極佳記性。

  君緋雪才瞧了幾頁賬目,便覺得不對勁,分明都是同一家賬目,怎麼收租價格有高有低呢?

  “蓮兒,請幫我取紙墨算盤來。”君緋雪柔聲喚著。

  蓮兒忙著在大桌上擺佈著緋雪姑娘要寫字的東西,一邊好奇地往門外頭探看著——是誰在嚷嚷啊?

  “緋雪……緋雪……”殊爾哈齊之妻烏林答氏撐著一把油傘,又急又嚷地沖進前廳裡。

  “義母,有什麼事嗎?”君緋雪連忙迎上前,伸手拂去義母肩上雪花。

  “術兒他……”烏林答氏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爺回來了嗎?”君緋雪心下一喜,眉眼間頓時染了一層光采。

  “他……”烏林答氏沉重地擰著眉,長歎了一聲。

  “他怎麼了?”君緋雪見狀況不對,心頭一慌,小臉漸失了血色。

  “你義父捎來了信,說王爺在戰場上恍神,被蒙古將軍一把大刀揮中,傷重不治!”

  第六章

  完顏術傷重不治!

  一聽到義母的話,君緋雪整個人癱坐到了地上。

  “不會的……不會的……”君緋雪搖著頭,骨子裡發著寒,就連說話聲音都拚命地顫抖了起來。

  那樣一個鐵肩雄臂的男子,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倒了下去?

  君緋雪睜大著眼,乾涸的眼卻流不出任何淚水,因為她不相信他當真已離開了人世。

  她仰頭望著義母,小臉如雪,眼眸則森黑得像沉入萬丈深淵。

  “是弄錯了吧?”君緋雪期待地問著。

  “我未嘗不希望弄錯了哪。可事實便是如此啊,王爺也不過是個為情而苦的男人,情場上失了意,戰場上難免也會恍神些。”烏林答氏拿著手絹,拭著眼角。

  “是我惹的禍……”君緋雪閉上雙眼,淚水無聲地滑出眼眶。

  她為他的英年早逝而哭、為著兩人之間沒有個好結局而哭、為著自己竟沒能給他一個承諾,好讓他安心地走而哭、為著自己終究還是得孑然一身而哭。

  她哭得淒切,全身沒法子自製地顫抖著,任憑旁人怎麼說勸,就是止不住眼淚。

  “你哭成這樣,也無濟於事啊,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烏林答氏遞過一方手帕塞到她手裡。

  “我……也是為了……他好啊……”抽噎問,勉強擠出了這些話。

  “此話怎說?”烏林答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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