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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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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年後—— 十三歲的君緋雪揪著胸前衣襟,顫抖地躲在一處廢墟農舍之空炕邊。她渾身像有把焰火在焚燒,胸口疼得像是有千百根針在戳紮似的。 一陣冷風刮過,吹得樹上殘葉窸窣作響,凍得君緋雪連忙縮入一塔高高疊起的破竹簍子邊,牙齒發顫地看著天上落下的白雪。 雪片落在她久未梳理之糾結汙發上,突顯出她一臉一身的髒汙,只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翦水明眸透出了些許絕色麗人之姿。 扶養她五年的古婆婆告誡過她,她要想活著不被賣入青樓糟蹋,就得扮成這副臭乞丐的德行。久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她甚至想不起來上一回洗澡是在何年何日了。 只是……她活著,要做什麼呢? 爹死于那年地震間,娘和姊姊生死未明。而將她從瓦礫間救起,並視之為女兒的古婆婆,也在月前因為瘟疫而過世了。 她活著,究竟是為了哪樁? 一陣尖銳的劇痛驀地擊上君緋雪的胸口,她巴掌大的小臉皺成一團,兩日未進食的身子卻連抽搐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她自小便患有心疾,早已習慣心窩裡這般苦疼的刺痛了。胸口的痛,像是有一把火在燒,燒得五臟六腑都委頓了,卻又燒不死人地折磨著。這幾年要不是靠著精通藥草之術的古婆婆,頻以「救心草」為她護住心脈,她早已嗚呼見閻王了。 偏偏古婆婆過世後,她一個人在這密州流徙著,卻始終找不著她常服的那一味救心草,看來老天爺終於是要收回她這條破命了。 她到了天上之後,應該就能見著爹、娘和姊姊,還有古婆婆了吧…… 君緋雪一念及此,那兩片與雪同等慘白之唇瓣,總算揚起一抹淺笑。 「哈哈,你沒丟中我,蠢娃。」 「瞧咱的厲害!」 君緋雪聽見不遠處有孩子打雪仗的嬉戲聲音,可她的眼皮卻是漸漸地垂落了。 昏沉間,她憶起兒時爹、娘,帶著姊姊與她在雪地裡嬉戲的情形。姊姊吹笛,她則偏好在雪地上旋舞,旋著旋著、旋著旋著,像是要飛上天一般…… 君緋雪揪著衣襟之右手頹落身側,小臉一偏,失去了知覺。 大雪落得更凶了,無情地覆了她一臉一肩,她卻仍然沒有醒來。 此時,正在不遠處打雪仗的那群孩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對她指指點點著。 「臭乞丐死了嗎?」 「不知道,咱們試試——」 一個壯小孩掐了一個結實的雪球,使勁地朝臭乞丐的臉面扔過去。 「痛……」君緋雪痛得驚醒了過來,捂著臉,縮著身子趴在雪地上。 「臭乞丐裝死騙人!」 「打死這個臭乞丐!」 君緋雪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顆一顆和石頭同等堅硬的雪球,便已不留情地痛擊上她的全身。 她沒力氣閃躲,只得更往竹簍子後面縮。不料,孩子們卻還是不肯放手,他們踢開竹簍子,拿著雪球死命地扔她。 君緋雪耐不住痛,知道自己該快點逃,但她失去了走路的力氣,只得匍伏著往農舍後方的竹林裡爬去。 「她跑到鬼竹林裡了!」孩子們大叫著,一哄而散。 鬼有何懼呢?至少鬼不會拿雪球扔人、不會朝她唾口水吧!君緋雪苦笑地拖著身軀前進。 地面上乾枯竹葉染了雪氣,濕了她破舊薄衣,孱弱的身軀每拖進一步,都是一種折騰。好不容易爬到一叢巨大竹子邊倚著,她還沒來得及昏迷過去,一陣兵劍交接的聲音就已由遠而近地傳入耳中。 她想逃開,可實在沒有力氣了,只得無聲地縮起身子,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金槍刀劍撞擊聲,砍殺撕裂骨肉之聲,慘烈淒叫聲不絕於耳。君緋雪捂著耳朵,卻怎麼樣也擋不住陣陣殺戾之聲。 殺叫之聲漸弱,濃濃的血腥味卻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此刻,心口抽搐雖已挨過,但她還是沒法子走人哪! 她悄悄回頭,從竹叢間看到了幾名紮著辮發的金兵。那獰惡笑容及殺氣眼神,讓她更加瑟縮躲入竹叢間。 「管你是什麼戰神,這下子也得認分地死在別人土地上了!居然膽敢支持叛軍,擁立完顏雍即位!」帶頭將領大笑踢了下地上的男人。 「以後戰神的封號非您莫屬了!」 「哈哈哈……」 待狂妄的笑聲逐漸遠去,君緋雪這才放膽抬頭,往前看去—— 一個身著黑紫色盤領短袍的男人,正倒在血泊與五、六名金兵之間。 君緋雪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地震那年死屍遍野的情景乍然浮現腦海間,讓她眼裡擱上了淚光。 鮮血大量地自男人的各處傷口汨汨流出,染紅了雪地,濃濃的血腥味嗆得她幾度欲噁。 「噁——」君緋雪捂住口鼻,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就要走人。 「來……人……」一聲微弱的呼聲,飄入君緋雪的耳間。 他還沒死?君緋雪重重咬住唇,強忍著心裡的恐懼,緩緩將自己拖進那一大片血雪之間。 「你……還活著嗎?」她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出句子來。 男人驀地睜開眼,一雙鷹虎般利眼凶霸地瞪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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