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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年了,是生是死,也沒個譜哪。”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姬子夏握緊拳頭,根本不願去想緋雪也許早已淹沒在荒煙蔓草間的可能。

  “別太固執了。”

  “我知道的,爹早點休息吧。”姬子夏替爹熄了燭火,走出屋外。

  此時,星光熠熠,夜風正涼,四下無人,一大片的庭院全都屬於未眠之人。

  姬子夏揉了下酸痛的肩頸,脫下鞋,光著腳踩著泥土,席地而坐。

  長籲了一口氣,一整日的疲憊重擔至此方算真正地卸下。

  “原來姬管事說要思考船期之事,不是虛晃一招,你果真尚未就寢。”

  夜風中,男子帶笑嗓音一如巨雷般地劈開姬子夏的獨處時光。

  姬子夏驀抬頭,皇甫昊天正居高臨下地睨著人,一臉似笑非笑地看得人極不自在。

  姬子夏微惱,淡色薄唇也隨之緊抿了起來。

  “怎麼每回見到我便擺著一張臭臉?”皇甫昊天挑眉問道。

  “小的不敢。”姬子夏起身時,很快地斂去了不悅之色。對莊主的觀感是一回事,自己畢竟身為下人,有一定的禮數要守。

  “口是心非,你這套話拿去騙騙別人吧。”皇甫昊天撩起長袍,在姬子夏身邊坐下,身上名貴織錦長袍就這麼拖拽於地,看得人一陣心疼。

  姬子夏後退一步,盡可能不動聲色拉開了距離。

  皇甫昊天的目光在姬子夏那雙小巧如玉的足上停留了一會兒,雪膚花貌、膚如凝脂,這些古人形容女子的句子,居然全都能套在他這個管事之上,怪哉、怪哉!

  皇甫昊天說不上自己的腳步為什麼朝這走來,他猜想這是因為這姬子夏能幹異常,又也疏離異常。而他沒法子重用一個自己看不清楚心思的人,所以在這個失眠夜,他想來便來了。

  “幹麼站著?一塊坐下吧——”皇甫昊天扯了下姬子夏的衣擺。

  隨意扯人衣擺,恁是無禮啊!姬子夏皺起眉,卻又很快地鬆開,漠然地說道:“小的還是謹守主僕之從,站著即可。”

  “若我不要你守什麼主僕之分際呢?”

  “那在下便先告退,入屋休息。”姬子夏說道。

  “哈哈……姬子夏果真是姬子夏,反應絕不教我失望。”皇甫昊天放聲大笑了起來。

  “莊主,我爹剛睡著,請別吵醒他。”姬子夏壓低聲音說道。

  “不想我大聲,你就坐下。”皇甫昊天可不是省油的燈。

  姬子夏挑了個他碰觸不到的地方坐著,並盤起腿將一雙裸足藏於其下。

  “不知莊主深夜來訪,有何緊急之事要交代嗎?我記得芙蓉姑娘方才仍在您屋內。”姬子夏說道。

  “我要她回去了,我想清靜些。”

  “您的『安樂居』是宅裡最清靜的一處。”快點走吧!需要清靜的人,可不只莊主一個。

  “清靜和冷清是兩碼子事吧。”皇甫昊天一挑眉,雙臂交插在胸前,倒是頗有興致與姬子夏談心一番。“去沏壺茶,咱們兄弟倆好好聊聊。”

  姬子夏無奈地在心裡歎了口氣,薄唇又是一抿。自己根本不想和誰親近,更遑論是和莊主稱兄道弟啊!

  “請莊主恕罪,小人忙碌了一日,實在無力生火煮水。”也管不得自己此舉是在捋虎鬚,姬子夏緩緩說道。

  “你有什麼,我便喝什麼。”皇甫昊天說。

  莊主擺明瞭等人伺候他,下人還能怎麼著?!姬子夏只得起身,到一旁的方桌上,倒了杯水,扔進了幾朵菊花,再取出一碟小盤,擺上幾顆青梅。

  “此為莊後山泉淨水及年初廚娘新制的醃梅,請莊主一用。”一杯一盤,被遞至皇甫昊天手邊。

  “你果然不該在錢堆這種俗事裡打轉,這等閒情雅致,就該是個文人的。”皇甫昊天看著那雅致的茶水妝點,再次肯定他這新管事有顆玲瓏琉璃心。

  “求得溫飽,方有餘力閒情雅致。”姬子夏淡淡說道。

  “你在我莊內做事,工作一年的薪俸,常人百姓得掙得十年才賺得到,你的確是該有餘力閒情雅致一番。”

  “小的多數薪俸全托人去找家人了。”

  家人?皇甫昊天眯起修長眸子,風流眼裡盡是不解。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他皇甫莊幾代的原則。是故,關於姬子夏身家背景,他自然調查得相當清楚。

  姬子夏之母在十年前地震之後,委身為老管家妾室,前年已過世。姬子夏則因為老管家膝下無子,自小又表現優異,便被老管家收為義子,一路用心栽培至今。

  “我記得你的家人皆已過世,怎麼你家裡還有掛心之人嗎?”皇甫昊天直接問道。

  “實不相瞞,小人未婚妻至今生死未蔔,這些年來,一直在托人尋覓。”姬子夏眼裡閃過一陣傷感。

  “是道義抑或真情感,讓姬管事對那門親事懸念至今?”皇甫昊天拈了一顆青梅入口,但覺口感香脆卻酸澀得讓人擰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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