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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宋隱兒低頭看著胸前汩汩冒出鮮血的大洞,她痛到只剩下力氣,抬眸尋找拓跋司功。

  拓跋司功有力的臂膀抱住她,她聽見他痛苦的狂吼,呼吸到他身上香囊的香氣,她張開口,鮮血與話同時吐出。

  「你要平安……」話未說完,她已在他懷裡斷氣。

  拓跋司功不能置信地,瞪著毫無氣息的她。

  「啊!」

  他在瞬間大吼出聲,沙漠也在同時刮起陣陣黑色焚風,所有人都被沙子刺得睜不開眼睛。

  因此,沒人看到拓跋司功雙眼射出銀白色光芒,沒人看到他體內一股白色的光鑽入她體內,沒人看到他像是被剜心挖肺一樣的痛苦神情,沒人看到他因為知道救了她這回之後,可能從此人性全無的痛心眼神,沒人看到他眼角流下的淚及他更加冷硬的眼神……

  沙漠風暴過去之後,拓跋司功抱著宋隱兒走回西夏陣營。

  宋軍沒人能阻止他的前進——

  因為那些人在出手的瞬間,便已經成為屍體。

  宋隱兒沒想到自己居然活了下來。

  所有人都說是首領救了她,可當她追問首領是如何救了她時,他們卻又都說不出答案。

  她知道這其中必有古怪,因為那一刀明明插在她的胸口,她原本應該要死去的,但現在身上卻連傷口都沒有。

  只是,她此時實在無心顧及那麼多,她甚至連師父後來的消息也不想再過問;因為拓跋司功自從救她離開戰場之後,已經連續嘔血七日,如今雖已不再嘔血,卻仍是毫無知覺,渾身似冰地躺在榻上。

  大夫們替拓跋司功診過脈,都說他氣血微弱不似人,卻沒人敢斷言他會不會醒來,因為他那冰雪般的身子實在太過駭人。

  此時,幾日幾夜來都陪在他身邊的宋隱兒,正請宋倫把屋內幾個炭盆再燒熱些,並在他的協助下喂了拓跋司功喝了一些粥。

  「姑娘去休息,首領讓我來照顧。」宋倫看著臉色沒比首領好到哪裡去的宋隱兒。

  「我不累。」宋隱兒一拍胸口,一副氣定神閑姿態。「不過是對他說說話,累了就倒在一旁睡覺,犯不著休息。你先去休息,這樣我若累了,才有人可以替換。」

  宋倫知道她這話只是體貼他,因為幾日以來,照顧首領的工作,宋姑娘從不會假手他人。

  這些時日,府裡哪個人不為宋姑娘照顧首領的樣子動容呢?首領的吃穿梳洗衣,她一手全攬了下來,夜裡需要喂藥,也從來不麻煩旁人,總是親力親為;甚至昨晚長老們才提起首領若是這樣一輩子昏迷不醒,應該如何是好時,宋姑娘馬上接話說道——

  「我會照顧他一輩子的,你們擔心什麼?」

  宋倫記得有幾名長老當下便紅了眼眶。

  「你與其站在那裡發呆,不如快去休息。你在那裡站著,我想發個呆都不能盡興呢!快走、快走!」宋隱兒笑著催促他。

  宋倫抓抓頭,認真地說道:「那我去請灶房再熬些補氣藥湯過來給姑娘還有首領。」

  見她點頭,他這才退出門外。

  宋隱兒坐到拓跋司功身邊,擰了條熱巾子輕拭著他的臉龐。

  「你啊……原本就長得冷眉厲目,現在削瘦之後,模樣更顯得不友善了,要是臉色一沉,鐵定可以把孩子、女人嚇哭;幸虧我這人天生膽子大,要不然你那時也不會在亭子裡遇到我……」她將他的手拉到頰邊貼著,喃喃地說著話。

  每當她握著他的手時,他會有一些人的體溫,身上掛的香囊也會發出極淡、極淡的香味,那讓她感覺他知道她在陪伴他。

  「有時我想,若你不是因為吃過那白糕,對我有了印象……我此時或許還在西夏帶著我娘逃亡;而你若是捉著了我,想必也不會輕饒我吧!」

  遇見他之前,她沒喜歡過別的男人,寧願終生不嫁,也不願遷就于妻妾群中。偏偏為他牽腸掛肚了……偏偏他待她又是不顧生死的好……

  撫著他寒似雪的臉龐,她的眼淚不聽使喚地滑出眼眶。

  「長老們和整個拓跋部落的人都等著你醒來,你不會想讓他們失望吧?」她揉著眼睛,哽咽地說道:「傻子,為了救我變成這樣值得嗎?我老和你作對,脾氣又差,也不是那種三從四德的女人……」

  她把臉龐埋入他胸前,用力呼吸著香囊那幾不可聞的香氣。

  「快些醒來吧,你想要我怎麼樣,我都答應。」

  「是嗎?」

  宋隱兒驀地抬頭,看向拓跋司功——

  他已睜開眼,深不見底的黑眸定定地看著她。

  她驀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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