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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拓跋司功一躍而上馬匹,面無表情地睨看了她一眼後,馬韁一拉,揚長而去。

  宋隱兒看著他消失在沙漠的另一端,震驚得沒有法子移動。

  他……他就這樣……把她扔在這裡,任她自生自滅?只因她說他沒有人性?

  冷風砂礫迎面吹來,她抱住雙臂,兩行清淚在瞬間滑下眼眶。

  都說最毒婦人心,可待她最無情的人,卻全都是男人。

  宋隱兒的眼淚沒有流太久,因為她想起需要她照顧的娘,她娘已經夠苦命了。她無論如何都要守著她娘到最後一刻。

  宋隱兒強迫自己起身,一步一步地在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沙漠裡前進著……

  一個時辰後,騎馬而來的宋倫,找到了被凍得四肢僵硬,雙足已經磨破皮滲出血絲的宋隱兒。

  他將她抱上馬匹,見她神色堅定,只說希望能儘快回到母親身邊;至於其他的事,她一句話也沒有問。

  如果拓跋司功以為宋隱兒會因為環境不佳而回頭乞求他,那麼他是大錯特錯了。

  對宋隱兒而言,她從小和僕傭們一起長大,吃的最多就是一個“苦”字!

  況且,這座雄偉如同皇室一般的拓跋府裡,下人每日都有三餐可吃,待遇較之她之前在宋家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西夏氣候酷寒,每下一場雪,便要嚴寒幾分之外,這樣的日子,她是過得下去的。

  只是,她吃得了苦,她娘的身體狀況卻是每況愈下。

  宋隱兒不願相信拓跋司功所說的話,只是她也沒法子找大夫來證實。她手邊有的一些銀兩,早在她跟了拓跋司功回到西夏時,便請他差人送去給李玉娘了。

  她考慮過賣掉拓跋司功送給她的狐白裘,但是她不知道有誰敢帶著她出去販售。這半個多月來,除了宋倫之外,所有人見著她,都像見了疫病一般。

  拓跋司功就更不用提了,他對她,是真的狠下心不聞不問了。

  事實上,宋隱兒並沒有那麼多時間想到他,因為她該做的事情多不勝數。

  府裡的僕人認定她是得罪首領的罪人,所做食物也必然不潔淨,是故她雖空有一身手藝,卻不被允許參與灶房的膳食製作。

  他們交給她做的,都是灶房基本的粗重工作——劈柴生火、提水洗米、磨麥打漿……

  宋隱兒的肌膚因為嚴寒而凍傷,整張臉頰、手掌全都紅腫發痛;但只要它們不要痛到讓她睡不著,那她就可以忍。

  “娘,你多少喝點粥吧!”這一日,宋隱兒趁著難得的休息時間,溜回房裡,看看她娘的狀況。

  “我多吃些你爹給的藥就好了。”秦秋蓮躲在先前拓跋司功送給她的狐裘裡,全身不停顫抖著。

  “娘,爹說那藥一天吃上三回即可。”宋隱兒香氣拓跋司功的話,不由得出聲阻止。“況且,你只吃藥不吃飯,身體怎麼回好?今兒個外頭出了一點太陽,我帶你出去走走,可好?”

  宋隱兒笑著扶起她娘。

  秦秋蓮不理她,幾回伸手想拿藥,宋隱兒不願意。

  “藥拿來!”平時懦弱的秦秋蓮因為拿不到藥而大動肝火,怒瞪著女兒。

  “你喝幾口粥,我就把藥拿給你。”宋隱兒舀了一勺說道。

  “我的頭疼、胸口痛,全身都難過,你這個不孝女……”秦秋蓮哀叫哭喊著推開宋隱兒的手。

  “啊!”粥食整碗撒倒在宋隱兒手臂上。

  宋隱兒看著髒汙的衣衫,只能慶倖,這粥早已冷涼,否則她身上怕不再多幾個傷口嗎?

  “……娘不是故意……”秦秋蓮把自己縮到榻邊,摟著被子嚶嚶啜泣著。

  “我再去添一碗粥,你喝完才吃藥,好嗎?”宋隱兒硬擠出笑臉說道。

  好不容易,秦秋蓮喝完半碗粥,骨瘦如柴的手腕緊抓著丸藥,迫不及待地咽下。

  宋隱兒安置娘躺下之後,她換了件衣裳,收拾好房間後,走出房門。

  久違的陽光照在她青白小臉上,映出她眼底的熠熠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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