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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想想白奇也真的不是個好人。他直接或間接地毀過許多家庭,在他尚未將運海幫漂白之前,毒與賭都是他無法否滅的罪惡。

  他的手總溫熱不起來,冬天裡是她用自己臉頰去觸摸他冷冰的手,她喜歡將他冰涼的手偎成溫熱時的感覺。他極完美,她無法在他的臉上找出任何缺點。常揶揄他,若有男人要整型,只需按照他的臉孔,而不用大費周章地對著醫生指派著要造誰的臉、塑誰的嘴來整型了。

  也許是習慣出沒於夜間,也許是習慣不讓人發現,他行動輕巧,身上沒有任何氣息。

  結婚後,她堅持要在他的衣裡加上熊寶寶柔軟精,要他有點人的氣息。有居家男人的味道。

  他已經像個正常男人了,他在大街上給她的溫暖笑容,會讓她想把他藏起來。

  想著想著,分不清實與夢境。

  睡夢之中,她將自己更縮成一團,隱約間彷佛聽見了一聲歎氣。

  臉上怎麼有些濕潤?她說過不哭的,不過,淚水通常不聽她的話就是了。

  一個冰冷的唇吻去那顆淚珠——

  她現在確定自己一定是在夢中,因為只有白奇的唇會如此冰冷。

  謝綺無意識地輕動了下身子,不意卻碰觸到一個微溫的身軀。

  “誰?”硬生生被嚇出一身雞皮疙瘩,她陡地張開眼睛。

  “別動。”一雙大掌遮住她的雙眼,手掌溫度是微涼的。

  謝綺慌亂地驚跳起身,供應至心臟的血管頓時被無形手掐住,逼得她缺氧的腦部只能想著一件事。

  白奇的聲音!白奇的氣息!

  “放開我!”她想奮力拉開臉上的大掌,身子卻完全施不出力氣。

  為什麼她連說話都虛軟無力?是夢嗎?

  不!她拒絕再當自己是個瘋子,她的意識很清醒。

  “讓我看你,”她掙扎著想看他,臉頰在他微涼的手掌上摩挲著。

  肌膚相觸的感覺太真實,所以淚水忍不住氾濫。她感到他的手心一震。

  “為什麼不讓我看你?是不是因為車禍之後,你身上有了缺陷?見不得人?我不在乎的,你明知道我是最堅強的。就算你全身全臉都毀了,我也一樣愛你啊!”

  自以為狂喊的聲音也只小貓般的音量,於是全身唯有力氣宣洩的淚水便成了最強大的發洩管道。

  他仍然是無言的,不過她的身子被人往前一抱,讓她的臉龐埋入他厚實的胸膛。

  “為什麼不說話?”她閉上眼,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氣味。

  “你開始抽煙了嗎?”她問。

  “我只是想看看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曉得我每天要多努力提醒自己要呼吸嗎!你知道我開店了嗎?你知道我有孩子了嗎!”不可能是夢!

  因為他身子的震動過度激烈,那間在胸腔中的沉重呼吸聲,聽在她耳間好像在悶聲的哭泣哪。

  “你在哭嗎?我有那麼多的心情要和你分享——”

  蒙在她身上的大掌頓時一緊,她被抱得更緊,他如雷的心跳催眠似地在她耳邊拍擊著。

  她著急,急著只想張開眼或者是推開他的手,看看他的人是否無恙,但是她沒有力氣、她真的沒有力氣。無力感侵蝕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整個人昏沉沉地趴在他的胸前,再沒有足夠意識清醒。

  “給我時間。”

  謝綺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力氣點頭。如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睡著,如同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如同她不知道她為什麼就是知道白奇一直陪伴著她、陪伴著肚裡的寶寶說話。

  額頭冒出汗,她感到有人扶起她,喂她喝了口水。

  謝綺皺了下眉。他的手為什麼變溫熱了?

  “醒了嗎?”男人問道。

  他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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