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妾心不臣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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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及皇上當時身為皇子時在戰場上的殺名,至今仍讓許多人聞之色變膽寒。登基之後,雖是除了肅清辛皇后等黨羽外,並未大開殺戒,但從來沒人認為皇上是近人情之人。又想皇上甫一登基,便雷厲風行地清除各地貪功及辦事無力者、為人關說者,一律與犯罪者同刑。 加上前些時日皇上因發現後宮宮女在廊庭中嬉鬧,便將那些宮女及其主子全都杖責,且遣送出官。皇上辦事,看來是全然不顧人顏面的。 因此,當御醫們一聽到皇上對於褚蓮城的病情提出那般強人所難的命令,沒有人懷疑皇上的「唯太醫院是問」,會不會是拿他們陪葬。 整個太醫院百餘人於是翻天覆地外出尋找解毒高手,甚至開始追查南褚鬼醫是否真不在人世了。 幸好皇宮內院珍貴藥材多,幾味只有帝王才得以使用的珍貴名藥,也全被拿來護褚蓮城的心脈。 好不容易她的脈象轉趨平靜,就等著她清醒;但,沒人敢保證就算她醒了,還能再活上多久。 「她今日手腳偶爾會抽動,這是怎麼回事?」黑拓天站在褚蓮城榻邊。 「稟皇上,蓮城殿下的筋脈原已全被毒阻塞,這幾日臣等用千年老參輔以百年護心草舒通其脈絡,但筋脈仍有凝滯,因而身子難免抽動。」 「她何時會醒來?」黑拓天看著她。 負責每個時辰都來診脈的三名太醫互看了幾眼,沒人敢開口。 「我再給你們兩個時辰。」 「皇上!」一名太醫跪地說道:「病人有時不醒是因為體內血脈正在修復,若強要她在此時醒來,反倒是對她不利啊。」 「好。」黑拓天點頭,緊接著說道:「那就再給你們一天,朕要看到她睜開眼。」 「臣等遵旨。」 「退下吧。」 太醫們從她身上取出十來支插在穴位上、暫時護住臟腑的銀針後,這才苦著臉退出去。 黑拓天坐在榻邊,沒有碰觸她;原就一身藥味的她,如今更像是在藥缸裡浸泡過一般。 他知道她愛乾淨,每日仍是讓她的侍女為她淨身、更衣。只是她臉色雖好,卻始終沒有醒過來,即便她的侍女喂她吃了「萃仙九」亦然。 三日前,他甫向朝臣宣佈出兵南褚消息時,眾聲沸騰;殊不知北墨大軍彼時已在墨青及副將程林的帶領下逼近南褚國境。 北墨軍隊陣容威肅,南褚守牆士兵一見軍威,膽子先嚇掉了一半,竟有人在城牆上便想投降叛逃。可這些南褚的叛逃士兵,立刻就被南褚其他士兵擊殺,死了十多人之後,這才沒有人敢向北墨投降。 南褚為一方形之地,北面有一座號稱有去無回的「無我叢林」,其餘三面皆為城牆。墨青假意於南邊部署較少兵力,果然在第一日深夜裡,南褚便派人偷偷出城求救兵。 北墨軍隊於是趁此機會想攻人其間,不料南褚竟派了士兵當人牆,以屍身人首抵擋攻擊。墨青想到此戰是要收歸南褚人心,也就暫時下令退兵。不過,南褚兵力已是大傷,再無法派人外出求援。 「我們與南褚的這場戰役,若不是速戰速決,南褚百姓便得吃更多的苦。裡頭饑荒的情況超乎你所能想像……」 他低語道。 「不……不是他……不是太傳叫我做的……太傳,學生對不起您……」褚連城哭著,身子陡然痙攣了起來。 黑拓天怕她傷了自己,立刻壓住她的肩臂。 「醒來!你在作夢!」 「太傅……我不是故意的……我很痛很痛……」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身體仍不停痩攣著。 「醒醒!那只是夢!」他低吼出聲,眼睜睜看著她的淚水不停湧出。 黑拓天試著想將她拉進懷裡,但見她孱弱至此,只得小心翼翼彎身將她攬到懷裡。 明明已是八月高熱天候,她卻像是全身浸在冰雪中,唇色都白了。 他擁緊她,低聲說著哄她的話,只見她的抽搐慢慢減緩,也因為被他擁著,身軀恢復了些許暖意,可仍不住地搖頭囈語著。 「不不不……」 「醒來。有朕在你身邊,誰敢動你一根寒毛!」他用手鬆開她緊皺的眉宇。 她緩緩揚眸,茫然看了他好一會之後,才開口說道:「陛下……」 「我傳太醫過來。」 「不不……」 「這事能容得你任性嗎!」 「我知道我沒事」您……抱著我我就不怕……不怕就沒事……我現在不要看到其他人……」她驀地又打了個寒顫,想往他懷裡縮,偏偏又沒了力氣。 「他們不會看到你。」黑拓天放下榻邊簾幕,再往外一喝:「喚太醫!傳膳及湯藥!」 御醫們上前看完診,開了些補氣祛毒及安神的藥之後,又退了下去。 膳食是御醫們開出的方子,送上的是以香藥燉煮的米粥。黑拓天扶著她坐起身,喂她吃了幾口,她便搖頭。 「再多食幾口。」黑拓天又自了一口到她唇邊。 她瞅著他,沒拒絕,又多喝了幾口,然後虛弱地倒回榻間。 他用綃巾輕拭她的唇,再拿過湯藥讓她飮盡。她眉頭沒皺一下,便將藥喝完。 喝完藥,她抬頭看他,知道他要問什麼,可還沒開口,身子便又輕顫了下,更不自覺地揪著他衣襟。 「我……」她的話哽在喉頭,一時說不出口。 「朕在,沒人能動得了你。」他握住她的手。 她看著他好一會,將他的手拉到頰邊握住後,才又開口說道:「我夢到了以前的事……我……我十二歲時,太學生上書批評皇長女生活淫亂、賣官取財。我皇姊認為是我太傅慫恿的,我太傅被抓到牢裡用刑,但他怎麼樣都不認這個罪名,所以皇姊找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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