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妾身難為 | 上頁 下頁
四十


  石影離開後,婚事自然是沒法子辦成了。

  徒留下一屋子朱色薯宇,沭目驚心地紅著。一對大紅龍鳳燭則在屋內孤伶伶地矗著,看來更添悲涼。

  夜裡,莫浪平躺臥在地板上,一屋子酒氣加上醉醺醺臉龐,一瞧即知他已經喝了幾天幾夜,喝到連神智都不清醒了。

  只是他酒喝得多,食物卻是吃得少之又少,莫浪平知道胃部正熱辣辣地抽疼著,倘若再喝猛一些,他或者便要嘔血了。可他哪管得著那麼多,他不喝點酒讓胃痛,他會一直心痛啊!

  這幾日來,赫連家派出了大隊人馬在城裡尋人,可石影竟像是消失了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消息。

  “石影……”莫浪平微弱地呼叫著。

  “師父,你喝點粥吧。”朱寶寶在赫連長風陪伴下,端著一盅粥定進屋內。

  “滾開。”莫浪平別開頭,困難地轉了個身子,背對著朱寶寶。

  “石影會回來的。”朱寶寶咬著唇說道,心裡卻沒個准,因為石影這一走後,大夥連半點消息都沒有啊。

  “這種事不用你多嘴。”莫浪平沒好氣地說道。

  “倘若石影一日不回來,莫爺便要這麼夜夜飲酒下去?”赫連長風說道。

  “不關你的事,橫豎我喝死了,也沒人在意。”莫浪平聲嗓幹嗄地看著窗外月光,想起的卻是石影冷然容顏。

  她好狠的心,居然說走就走,音訊全無。他待她的真心誠意,竟沒法子挽回她半分嗎?

  “石影對於莫爺行醫濟人一事,向來心存敬意。你如今酒中度日,她若有心要回來,一看到你爛醉如泥到無法行醫,又豈會願意留下。”赫連長風說道。

  “她若回來看到我這副樣子,又轉身離開了,那正代表了她對我毫無憐憫之意,我……也就不用再巴望什麼了。”莫浪平蜷著身子,乾笑了起來。

  “若莫爺有心要挽回,便該好好整頓自己,再多醫治一些人。石影見了後,多少會因此心軟而回頭的。”赫連長風語重心長地說道。

  “啊!”莫浪平猛然起身,雙眼大睜地看著前方。

  只是,這一起身,大腦竟傳來陣陣斧劈般巨痛,痛得他整個人又倒回了榻裡。

  “師父!”朱寶寶急忙上前,想為他把脈。

  “你別說話,我在想事情——”莫浪平瞪大滿是血絲雙眸,昏醉眼神突然矍鑠有神了起來。

  他想,他知道該用什麼法子讓石影回到自己身邊了。

  ***

  那日之後,聞名天下、神出鬼沒之“鬼醫”莫浪平,正在赫連府內作客的消息,一夕之間傳遍整個城內。

  求醫者日日夜夜地包圍著赫連府,然則赫連府裡的羅管事,總是千篇一律地回上一句話。

  而當赫連長風被商場來往之人,要求著想與莫浪平見上一面時,他也僅僅回以同一句話。

  聖于莫浪平,他誰也不看、誰也不接見,便連縣官身子欠安,請人來求醫,他回的也是這麼一句話——

  “石影回來,我便看診。”

  石影何許人也,沒人知曉,只是,命不等人啊!於是求醫若渴之富豪官宦們,紛紛貼出了告示,尋找石影蹤影。

  是故,石影的男裝及女裝畫像,很快地被張貼在城裡各大客棧、酒樓、食肆之前,賞金已累積至好幾百兩,整城的人全都在找石影。

  這一晚,出城數日,回鄉祭拜完娘親的石影,一身男裝地回到城裡,住進了一處小客棧。

  石影原不知情此事,是興奮過頭的店小二,半夜揭了尋人帖子,偷偷摸摸地來尋人,她才知道大事不妙。

  她點了店小二的穴道,取走了店小二手裡尋人帖,問清楚事情原委後,她便替店小二解了穴,飛也似地離開。

  她原本想逃進了城外森林裡,轉念一想,卻是轉至赫連家方向,飛步前進著。赫連家所有人都以為她出走在外,決計想不到她會回到那裡的。

  況且,她早晚都是要回去那裡,和莫浪平把話說清楚的。

  趁著夜色深濃時,石影回到了赫連府裡。

  三更時分,宅院裡已熄了火燭,只留下長廊上幾盞紅燈,隱隱約約地照著幾條小徑。

  唯有一處例外,那便是她原先居住的院落。

  那兒,燈火如畫。

  這麼晚了,莫浪平為何還不睡?石影淡眉一蹙,施展輕功,無聲地躍至自己所居院落外頭。

  屋宅內窗戶大敞,一名小僮站在門前打著瞌睡,而莫浪平——

  枯骨一般地斜臥在長榻間。

  石影咬著唇,忍住驚呼,眼淚卻在瞬間掉了下來。

  他原本的好氣色、明亮雙眼、精壯體格全都到哪去了?不過十日未見,他怎麼竟成了一個雙頰凹陷,眼眶青黑,雙唇青白、骨瘦如柴的男子呢?

  寶姑娘怎麼沒多注意他一些呢?石影急著咬住了唇,看到屋內莫浪平正掙扎地爬起身,拿起一隻小酒瓶往他嘴裡猛灌時,她忍不住往前探出手——

  她離得太遠,當然沒能搶走他手裡酒瓶。

  但見莫浪平竟連酒瓶都拿不穩,任由酒液沖進鼻腔裡,拱起身子猛咳了起來。

  可他就連咳聲都是虛的,孱弱得甚至連門口小僮都沒法子驚醒。

  石影目光從莫浪平手裡酒瓶,移到桌上未動分毫之菜肴及好幾個倒在地上空了的大酒甕,心更慌了。他這麼不吃不喝只飲酒,身子豈能不弄壞。

  “酒……”莫浪平眼眸半睜,話含在嘴裡說道。

  石影的淚水落得更凶了,若非她有一些內力,否則他說得那麼氣若遊絲,她根本什麼也聽不見啊……

  他何苦因為她的離開,而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呢?

  她離開並非不愛他,只是因為他竟然對她撒了那麼大的謊言,一時之間難以承受罷了。

  畢竟她佯裝男兒身二十多年,雖然從未想過嫁為人妻一事,至少也知道男女之間該以禮為重。他縱便是怕她離開,也可以僅夫妻之名相稱,而不一定要與她有夫妻之實、占人便宜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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