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卿本怪人 | 上頁 下頁
五十一


  穀長風想起自己尚未用餐,坐到矮幾前盤腿坐下,自了口已涼的湯入口。這湯喝起來怎麼好像沒什麼滋味?或者該說他最近無論吃什麼都不甚可口。不像之前和莫明在一起時,即便吃的多半是不講究的粗食,可那時總覺津津有味。不,吃得津津有味的人是莫明。他是看她吃飯,才覺得津津有味的。在遇見她之前,他的生活裡就只有不停地賺錢與工作罷了……

  真要他完全都放下,他辦不到:且他在山林中能得到的快樂,不若他在經營酒樓時所得的滿足。若她能明白這點便好了。

  穀長風輕歎了口氣,歎息聲隨之在屋內迴響。

  屋內未免安靜得過度。如果有莫明在身邊,屋內便不曾安靜過,除非她睡著了。

  是因為她不在身邊,所以他才想著她百般的好嗎?會不會再相處久一些,他會就開始嫌莫明吵,或者要為她的不諳世事而頭疼翻臉呢?

  不,陪伴喜歡的人怎麼會麻煩?就像他在經營酒樓遇到困難時,也不曾對經營心生嫌惡。喜歡,就會願意花更多心思忖出。

  他知道莫明這輩子絕對當不成一個尋常妻子,也知道有她在身邊,他必然得要費心更多。可這費心若能換得她陪在身邊,怎麼算都算便宜他了。

  現在的問題是,他要如何才能與妻子長相廝守?

  穀長風強迫自己又喝了幾口湯。他還有長遠的路要走,再忙也不該跟身體作對。

  「穀長風,還我的命來……」窗戶啪地一聲被推開。

  「莫明,是你嗎?」穀長風喜出望外,立刻起身看向窗邊,窗邊空空如也。

  「我不是……」聲音從另一扇窗邊傳來。「我是來跟你討命的……」

  「莫明,不要鬧了。夜涼露重,快進來……」穀長風馬上又奔到另一扇窗邊。

  「就跟你說,我不是莫明瞭!」披著長髮的司徒雲從第三扇窗邊探出頭來,不高興地說道。

  「岳父。」穀長風彎身一揖,很快地奔向司徒雲。「莫明呢?」

  「蹲在門邊偷看。」司徒雲把紅色長舌頭往旁邊一扔,很不高興它又沒嚇到人。

  穀長風奔到門邊,飛快地打開門一一司徒莫明正蜷著身子坐在門邊。

  「莫明!」穀長風喜出望外,彎身伸臂就要攬起她。「你怎麼痩成這樣!病了嗎?手怎麼這麼冷?快進來!』「不進去。」司徒莫明死命抱住雙膝,完全不願改變姿勢。

  「為什麼不進來?」谷長風單膝落地,「因為……」司徒莫明吸了吸鼻子,突然一把抓住穀長風的衣襟。「為什麼你身上都是藥草味?你病了嗎?」

  「我今天去看了幾家藥草鋪,看看之後有沒有機會做藥草鋪的生意。」

  「什麼?!你居然把賺錢的念頭打到我子虛穀來了!」司徒雲把女兒拉到一旁,自己則拎住穀長風的衣襟。

  「不……那是因為……因為……」穀長風看向她,一時竟忘了要說什麼。

  「吞吞吐吐,非奸即詐,給我從實招來!」司徒雲朝著女婿大吼。

  「因為莫明不在,藥草的味道會讓我比較安心。開藥鋪,也不單只是為了賺錢,目前正在與幾位仁心仁術的大夫商談,希望他們每月能有數日替清貧人士看病且取藥不收分文。」

  「喔。」司徒雲對這種事沒興趣,抓抓脖子,便在門邊蹲了下來。

  「你還是不進來?」谷長風把司徒莫明拉到面前。

  司徒莫明搖頭。

  「有葡萄獎……」

  穀長風聲未落,司徒莫明已經往屋內沖,可惜慢了她爹一步。

  「哪裡?在哪裡?」司徒雲先沖到桌邊,立刻掀開所有桌面杯碗瓢盤。司徒莫明見狀,立刻抱住穀長風的手臂。「哪裡?在哪裡?」

  「你乖乖坐好,我讓人送來。」

  「我坐好了。」司徒雲坐得很端正。

  司徒莫明哇地哭了出來。

  「怎麼哭了?」穀長風連忙摟著她,眼睛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過她。

  「我爹比我早坐好。」

  穀長風大笑出聲,將她攬得更緊了些。「這有什麼好哭的!」

  「嗚……你笑我……」她的眼淚愈流愈多,真有要放聲大哭三天的氣勢。

  「我不笑你了。」穀長風立刻斂目整容。

  「嗚……」她還是繼續哭。

  「都是我不好。」穀長風柔聲說道。

  「對,只要你一哭,就是他不好。」司徒雲在旁點頭說道:「你娘那時懷你時,也是這副愛哭樣,我也沒因此討厭她啊……所以你這個也不會的……」

  「真的嗎?」她仰頭看穀長風。

  穀長風雙手抓住她肩膀,又很快鬆開,聲音顫抖地說道:「你……你有身孕了?」

  「嗯……我就知道你不高興……嗚……」她見他一臉震驚,又哭了。

  「我沒有不高興,我是嚇到了。」穀長風的嘴唇還在抖。

  「嚇到就是不高興。」她說。

  穀長風搖頭搖頭又搖頭,他張口想說話,可嘴巴張合了幾次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擁她入懷,牢牢地圈著她一一「天啊天啊天啊……你有身孕了,你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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