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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那你應該打電話通知他,不是我。”

  “他的手機沒人接,緊急聯絡人資料填的是你……”

  孟喜兒沒法子把對方的話聽完,她掛斷電話,崩潰地倒坐在地板上。

  他居然瞞著她想去偷偷結紮!

  這樣的事不能跟她商量嗎?他就這麼不想要有孩子嗎?他就打算這麼自我中心地一路在他們的婚姻裡暢行無阻嗎?她還有法子持續這段婚姻,還能跟他繼續生活下去嗎?

  她能做的選擇其實不多……

  孟喜兒顫抖的手拿趄電話,撥了一通電話給妹妹,詳談了三十分鐘後,她鎮定自若地走出洗手間。

  但她腦中已經開始設想店裡新增的業務,如果沒有她的話,該如何正常地運行下去。

  接下來一個星期,孟喜兒作息依舊,沒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異狀。

  但她始終冷眼旁觀著韓德生的一舉一動,看著他若無其事地陪伴著她、摟抱著她、狂熱地與她做愛,她有好幾次都差點脫口朝他大吼——

  為什麼要瞞著我去結紮!

  可她沒有,因為那會破壞她的所有計劃。她只是靜靜地讓他陪伴著,好像她極滿足這樣的生活。

  孟喜兒以為她的情緒控制得很好,直到她等待的那日終於來臨的前一晚——

  明天,韓德生要到香港洽公三天。

  那晚,孟喜兒一夜沒睡,傻傻地看著他的睡顏,他們之間的一切在她腦海裡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眼皮再也撐不住為止。

  待她醒來時,天已亮,韓德生已離家。

  孟喜兒坐在床間,哭到滿臉通紅,淚眼模糊間,她寫了一張字條放在床頭櫃上。

  整理了一箱行李,她走到客廳裡,看著他們的家。

  她不想離開。

  但是,她與他之間目前能改善的事情很有限,她不知道自己留下還能做什麼。和他因為孩子的事情而大加爭執嗎?

  她知道他愛她,但他愛她的方式太佔有、太自我中心、太不顧及她的反應。如果不是醫院那通通知結紮手術改日期的電話,她根本完全被他蒙在鼓裡。這樣的愛,讓她窒息。

  她需要獨處的時間,也不想再因為更多的爭執而對他失望。

  畢竟,她愛他。

  畢竟,他也愛她。

  因為想繼續愛他,所以她必須先離開,讓彼此冷靜一番,好好思考什麼才是最適合他們相愛的方式。

  孟喜兒往門口走去,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停下腳步,再度想著自己一定要採取這樣決裂的手段嗎?

  韓德生回國後若是找不到她,他會瘋狂的。他父母遺棄他的痛,是他心裡最深的傷啊。

  愛一個人,怎麼可能忍受讓他受苦。孟喜兒轉過身遠離門邊,走回屋內。

  可是,她留下來能做什麼?

  他會改變嗎?他會突然心平氣和地接受孩子的存在嗎?他才要去結紮,她便又告訴他她懷孕了,這會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她真的不敢想!

  孟喜兒再次轉身走向門口,腦海迴響著她留在床頭櫃那張紙條上的字句——

  不是拋下你,不是不愛你,只定認為彼此都需要時間好好地思考如何在婚姻裡走下去的方法。等我……

  終於,門被安靜地關上了。

  當韓德生返國看到那張紙條,他以為自己會死掉。一個心被殺死的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他行屍走肉地握著紙條,木然地看著每一個字。

  不是拋下他?那麼她為何又留下紙條出走!

  不是不愛他?那麼她為何要離開!

  需要時間好好地思考該如何在婚姻裡走下去?不告而別,怎麼會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等她?她要他等多久?一年、兩年、十年?

  韓德生抓起手機撥打她的號碼,機械女聲告訴他,這個號碼已停用。

  她是鐵了心不與他聯絡的!

  他把自己縮在角落,兒時的陰影張開大綱將他團團包住。可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無助挨打的小男孩,他不會再哭泣。

  他自西裝內袋裡拿出項鍊,握緊拳頭,讓螺絲起子的痕跡狠狠地烙入掌心裡,壓迫著他的血脈,痛到他只能蜷著身子喘氣。

  不!他該相信她的,因為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一個愛他的女人。因為她若不愛他,便不需要留下那張宇條。

  狂亂心緒讓韓德生無法思考,他霍然起身,風也似地沖出門。

  一個小時後,他堵在孟歡兒家門前,破壞狂一樣地猛按門鈴。

  孟歡兒一下樓,馬上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出聲:“找我做什麼!一切的結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她人在哪裡?”韓德生的眼是兩把狂怒火焰,尋常人連看都不敢多看。

  但孟歡兒雙臂交握在胸前,杏眸明亮地回瞪著他。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她說。

  “她為什麼要離開?”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問你啊!你難道不知道你的手握得愈緊、管得愈多,她就愈喘不過氣嗎?”孟歡兒瞪他一眼。

  “我有我的苦衷。”話從嘴裡沖出來,每說出一個宇都像在嘔一口血。

  既然喜兒覺得生活這麼不自由,為什麼不能親口告訴他?他們之間的距離,什麼時候拉那麼遠了?為何他竟無一點知覺呢?

  “苦衷?你一天照三餐緊盯著她,算是哪門子的苦衷。”她冷哼一聲。

  “那是因為我擔心她,那是因為……”有人要對她不利!韓德生驀地打住所有的話,但卻壓不住他激動顫抖的肩臂。

  “錯!那是因為你怕失去她,你擔心的人是你自己。”孟歡兒不客氣地說道。

  她的話一巴掌打得韓德生臉上血色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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