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戀愛1+1=1 | 上頁 下頁
六十六


  喬振宇來找他的那次,他就知道喬振宇待她是認真的,否則何必特別跑那麼一趟來掂他的虛實,並希望安頓好他的病情呢?

  所以,他又如何能和一個會在他離開之後,好好照顧樹樹的男人過意不去呢?

  “你為什麼老是把別人擺在自己面前?”她問。

  “因為你總是這樣對我。”他對著她一笑。

  韋樹樹看著他瘦削的臉孔,驀地用力抱住他。

  “那我要對你更好!好到你連我的一半都比不上!”她說。

  “這樣就夠了,我再多喜歡你一點,事情就麻煩了。”他低聲說道。

  “其實我很想帶你去檢查眼睛耶。”她有那麼好嗎?

  “我才想帶你去檢查眼睛,喬振宇能和我比嗎?”他故意翻了個白眼。

  韋樹樹哈哈大笑起來,已經慢慢學會用輕鬆態度面對他的喜歡及兩人之間只能是朋友一事。

  “我一向很不會挑男人,你也知道的。”

  “好了,快去吧。祝你一切順利,過五關斬六將。”夏子初把她往門口一推,強打起精神說道。

  韋樹樹揮手說再見。

  門才關上,夏子初便沉入沙發裡,他把臉埋入抱枕裡,體內一股冰冷從骨裡鑽出來,而後像海浪一樣地愈刮愈大。

  他冷到整個身軀像被冰在冰窟裡一樣地痙攣,甚至不住地幹嘔了起來。

  化療對他的影響,比想像中還嚴重。他吃了便吐,刺骨的冰涼讓他連抱幾床棉被也會牙關打顫,夜裡也難得能連續睡上一小時,整個人鎮日都是虛脫的……

  他知道血癌的化學治療若是沒有改善病況,便要加重劑量。倘若再無法控制,就是末期。

  他如今就已經覺得生不如死了,完全沒法子再想像加重劑量的後果。

  他甚至有種預感,他是走不過這一關的。所以,他祈求老天,如果他已經註定不能好了,那就讓他痛快地離開吧。

  不過,在他離開之前,他希望能看到樹樹和西雅結婚的樣子。

  雖然婚姻不一定都有快樂結局,但他相信她們會有的——

  因為她們會有他在另一個世界的祝福。

  “請問一下,你把我打扮成這樣,只是為了帶我回家宣佈我們在交往?”

  坐在喬振宇車裡,被喂了半杯奶茶的韋樹樹心情愉快地問道。

  喬振宇的車停在紅燈前,轉頭看著現在頭髮微綰起來,穿著黑色短禮服、掛著整組粉色珍珠首飾、手拿香奈兒小包、甜姐兒氣質被改造得典雅的韋樹樹。

  “我和我父親及我繼母每月一次的聚會,都會穿著正式禮服。”他說。

  “回家就是要穿得很舒服,幹嘛像作客一樣……”

  “你如果想嫁我,最好是入境隨俗。”他踩下油門,淡淡地說道。

  “喔,那就再說吧。”韋樹樹胡亂應了一聲,拿過他的白毫烏龍喂他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後吐吐舌頭——她這種幼稚口味,果然不適合無糖飲料。

  “你不想嫁我了嗎?”他瞄她一眼,眉頭卻皺了起來。

  韋樹樹看他一眼,覺得這位大爺實在很難討好。不想婚的人是他,她不嫁他又不高興。

  “子初生病之後,我對未來的事情就不強求了,現在只求每一分鐘都過得踏實心安,我就謝天謝地了。”

  “如果他們問起,我會說我沒想過結婚的事。”

  “嗯。”她應了一聲,卻發現自己沒想像中灑脫,於是為了掩飾心裡的小小難過,只好又拿起奶茶,很快地喝掉了另外半杯。

  “我不會讓我喜歡的人在那個家裡受罪。”他脫口說道。

  她胸口一窒,抬頭看向他。

  要他主動解釋動機不容易,但他這一說,卻是讓她不由得心疼起他了——

  怎麼“家”對他而言,竟是一個受罪之處?

  “為什麼這麼討厭你家?”她看向他緊繃的臉龐,不舍地問道。

  “我媽在我七歲時,從陽臺摔下死了。”

  喬振宇握著方向盤的手掌,青筋暴起。

  “對不起。”她倒抽一口氣,一手擱在他的手臂上說道。

  “對不起什麼?怕我難過?我那時嚇到不知道什麼叫難過。”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聲調漠然地說道。

  “她怎麼會從陽臺上摔下?”

  “沒人知道。那天有人看到她坐在陽臺欄杆上喝酒,也許一時不清醒,也許,她終於受夠了這個家族,決定飛到另一個地方——”

  “停車。”韋樹樹握住他的手臂,輕聲地說道。

  “沒必要。”喬振宇定定看著前方說道。“事情已經過去,我不會再被這件事影響。你想問什麼想說什麼就直接說。”

  “你媽不是你們家族希望的人選?”她凝視著他,心裡多少猜到了原因。

  “對。她原本是個歐洲線的導遊,帶團的時候吸引了我父親,我父親冒著與家族對抗的不快,娶了她,你就可以想像我父親那時簡直是為愛瘋狂,和他現在的冷漠完全是兩回事。”

  韋樹樹感覺到他的肌肉因為用力而緊繃了起來,於是輕撫著他的肩膀,輕聲問道:“你們家族的人對她很不好?”否則,他怎麼會說出母親受夠了這類的話。

  “我爸不在的時候,我祖母不許任何人跟她說話,不許她外出。”

  韋樹樹倒抽一口氣,驀地抽回手握緊拳頭。都什麼時代了,怎麼還有人會因為背景不同而做出那麼殘忍的事,非我族類就該屠殺嗎?

  “你媽沒告訴你爸爸?”她揪著心問道。

  “她說過一次,我爸氣得跟家人大吵一架,我祖母氣到心臟病發作。之後,她再也不敢提,慢慢地就成了家族裡一個被人刻意遺忘的影子。”

  韋樹樹的胸口激烈起伏著,卻不敢開口說話,就怕影響到他正在釋放的情緒。

  他是在意這事的,就是因為太在意,所以才會用不婚來懲罰他的家族。

  “怎麼又不說話了?這些事已經過去了,沒事了。”他說。

  “她被當成影子的情形在你出生之後,還是一樣嗎?”

  喬振宇放慢車速,沿著一堵寬牆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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