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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楚狂人起床,窗外正好飄下早冬的第一場雪。

  他推開窗,窗外晨風如刀般刮掃過他只著單衣的高壯身軀。雪其實下得不大,是濕氣卻讓晨風凍了起來。

  楚狂人望著灰濛濛天色,也不喚人來燃起屋內火盆,屋裡冷得像冰窟,但他不在乎。這些年來,為了習慣四處變動之軍旅生活,他從不依戀任何事物。

  他其實不愛征戰,但若是他的成功領軍,能讓多數百姓免于被欺淩的苦難,那麼他便會繼續軍旅生涯。

  在遇到師父、師娘之前,他是個在親戚家備受虐待的小孤兒。那段被人踩在腳下的日子,讓他學會了體會百姓苦楚。

  他的苦難,是遇到師父後才漸漸褪去的。

  他的名字是師父取的,他的武藝是師父傳授的,他的兵書學問是師娘教導的。師父、師娘視他如己出,如果只有一顆饅頭可吃,他們也絕對會讓他先填飽肚子。他自然也能為了師父、師娘,犧牲自己性命。

  是故,十五歲那年,師父毫無理由地趕他下山時,他才會如此痛心。從此之後,他不再對任何人放感情,也不在乎任何人,因為他不想再嘗到心痛的感覺了。

  諸葛小雨的出現,卻讓他再次回想起那年被人拋棄的傷痛。是故他痛恨看到那小子!

  可他對師父有過承諾,他得實踐,那是他欠師父的恩情。

  可師父……怎麼這樣便去了?

  一股撕裂般地苦扯住楚狂人胸口,他砰地一聲重重關上窗,趕忙在傷痛佔領他的心時,將所有感情全都推出心門外。

  他凜起臉色,黑玄眸光如冰,依舊是那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狂人將軍。

  他要讓諸葛小雨知難而退,要讓諸葛小雨連一年的時間都待不到,便收起包袱離開狂島。

  楚狂人推開內室的門,打算叫起睡在外室的諸葛小雨。

  “諸葛——”

  “你起床了啊。”

  正盤腿坐在地上的諸葛小雨,一個躍身便竄到楚狂人身邊。

  她揚起嘴角,原是想笑,卻在對上他那張鐵臉時,赫然想起他叫她不准笑的命令。

  “早。”諸葛小雨的盈盈笑臉頓時轉成苦瓜臉,悶聲說道。

  “你很早起?”楚狂人問。

  “對啊,我已經起來半個時辰,練完一套拳法了。”而且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楚狂人望著諸葛小雨精神奕奕的小臉,發現早起這事整不倒人後,他當下便決定,待會兒帶著這小子到練武場上練軍,之後再去巡視小島護城牆之興建。

  他巡視,諸葛小雨則去築磚牆。

  縱使諸葛小雨力大無窮,他就不信那麼瘦小的身子能抵得住一整天或者是數十日的操勞奔波。

  “要我端熱水讓你盥洗嗎?”諸葛小雨大聲問道。她沒當過小廝,不過向來都是一個勤勞女兒,這些事難不倒她。

  “我不用熱水。”楚狂人說。

  “太好了,我正巧提了一木桶冷泉水準備要給你洗臉呢!”

  諸葛小雨沒待他接話,手腳利落地將木桶拎進了內室。她手拿葫蘆圓杓,熟練地將水倒入黃銅盆,並擺了條手巾、放了根洗牙用之楊柳枝及一碗漱口水。

  沒想到她這個小廝還做得挺有摸有樣的嘛!諸葛小雨雙手抆腰,得意地揚起唇角。不過笑聲才逸出嘴角,她便很快捂住了嘴。

  楚狂人瞪著諸葛小雨,直到那些笑意全消失無蹤。

  “我現在想用熱水。”他擺明瞭要整人。

  “喔。”諸葛小雨點頭,完全不疑有他。“那我去提熱水。”

  “不用了。”他學不來浪費這事。

  諸葛小雨往旁邊一站,看著他利落地彎身盥洗。她好奇地往他高大身軀旁一站。

  哇,他就連彎下腰都還比她高呢!

  咕嚕,咕嚕。

  諸葛小雨急忙壓住肚子,試圖擋住饑腸轆轆的叫聲。

  楚狂人抬頭,額眉眼上都還染著一層水氣,一顆水珠在他烏黑長睫上滾動著,染濕了黑睫,映得他一雙眼瞳裡都是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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