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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一塊黑布罩住李若水的口鼻,一記快掌砍向她頸後,什麼話都來不及說,人便昏了過去。

  接著她被罩入一塊黑布裡,被人扛在肩上跑了一會兒後,又被扔進一輛馬車裡。

  駕車之人瘋狂地揮甩馬鞭,快馬躂躂聲及車輪軋軋聲在夜裡清亮地響起。

  馬車很快地馳得遠了,只餘下車輪回聲在秋風裡孤魂似地哀叫著,嗚嗚嗚嗚嗚

  秋風一吹,十月的西北土地已敷上一層冷意。

  北夷城土地乾旱,此時田裡已是稻苗不生、百姓咬牙苦撐之日。虧得北夷城裡採礦之事不需停,休耕之農,亦有本事掙錢養家。

  只是,耶律烈自挖礦的第一日起,便深知礦石總有挖空之虞,於是打從礦石開始有了豐厚營收之後,他便積極收攬一流工匠,用最佳待遇讓他們至北夷城成家立業,好讓北夷城除了礦事之外,亦能有其他收益。

  今年“北夷窯”燒出的第一批白瓷,品質乃是歷年之最,已有商家出了高價要收購。“北夷”銀作坊裡所制的馬具,也因為雕工精細,而造成南方貴族重金採購風潮。

  這一年年末,除了耶律烈臉上毫無喜色之外,北夷城一切都很好。

  耶律府裡的人都知情,打從城主上個月自南方回來之後,便是日日板著臉,稍微一個不順他意,他就會摔物砸東西,脾氣大到一丁點雜事都能讓他暴跳如雷。任何人走過他身邊,沒有不提心吊瞻的。

  此時,耶律烈甫用完晚膳,正箕踞於長榻與田管事談話,長髮系成幾束髮辮垂於身後,一襲青綠絲繡長袍益發襯得他厚胸虎臂、氣宇不凡。

  “最後一張請帖,是成駝大人邀請您參加今日夜宴。”田管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臉色。

  “成駝那晚宴還能怎麼著,不就是女人和酒?”成駝是大漠遊牧貴族,自小富貴多金,不料這幾年商旅買賣不甚順手,不但不思振作,反倒更加縱情酒色,他向來不屑與這種人為伍。

  “我讓人回絕他。”田管事說道。

  “等等。”耶律烈仰頭看著窗外月牙,胸口卻不期然地一疼。

  “我去!看看究竟有沒有一醉解千愁這回事,看看女人究竟能如何銷蝕男人心志,讓人忘憂!”

  耶律烈轉身戴上氊帽、披上一襲黑裘走出房間,快步行至馬廄。

  “備馬!”他粗聲命令道。

  僕役急忙替馬掛上全銀鎏金馬具。燭火映耀于馬具之上,閃爍著灼灼光芒,更顯得作工細緻、光彩奪目。

  耶律烈不喜奢華,然他騎馬時所戴的馬具,往往會造成熱銷。是故,他才願意如此費事讓人替馬套上籠頭、座秋……

  耶律烈腳掌一踏鐙,整個人便旋身跨上高大黑駒。

  寒風刺痛臉頰,他拿起皮壺,喝了一大口三勒漿,讓芳辛酒味嗆過唇鼻之間。

  都過了三十餘日,怎麼李若水卻還是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那一晚,他才開口跟朱信要人,李若水隔天便宣告失蹤,這事未免巧合過頭了。

  他當時大怒,威脅要一狀告上還等著他捐軍餉的皇帝那裡。朱信這才驚慌地盤查了所有僕役,發現李若水與朱芙蓉的爭執,並得到她隔天便要返家的訊息。

  他不信李若水會趁夜離開,但她住的屋內並沒有任何衣物,看來的確像是不告而別。他於是轉而找到夏大夫那裡詢問,卻被夏大夫反問李若水的去處。

  耶律烈停下腳步,瞪著天上月亮,頸間青筋隱隱跳動著。

  李若水確實平白消失了!但她沒道理為了躲他,連家人都不聞不問。他留了一百兩銀子,讓夏大夫安頓她府裡,並開始在人口販市里尋覓李若水身影。只是,天下何其之大,他尋覓了那麼久,卻依然尋找不到她的蹤影。

  “駕……”耶律烈鞭策著身下馬匹,感覺寒風刺骨,卻絲毫不曾緩下速度。像她那種姿色的姑娘,他隨手一指都有滿坑滿谷。就算他真的腦袋壞了,喜歡上麻子臉,世上麻子長得比她還多的,難道便沒有嗎?

  況且,她那個性也不柔順,他先前溫存過的姑娘家哪個不是小白羔羊似地,躺在炕上任由他為所欲為。耶律烈腦中出現李若水那雙老愛瞪著他的澄澈雙眸,他胸口一擰,痛苦地伏首於馬上,什麼也無法想,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他這人天性固執,許過的諾、想做的事、想要的人,若不得到絕不罷手!

  耶律烈的高壯馬駒在一處巨大蒙古包前,緩緩停了下來。一排女子正穿著紅色長裙,手捧朱紅蠟燭,跪在蒙古包門口前。

  “耶律城主,真是稀客啊!”成駝一看貴客臨門,立刻起身熱烈歡迎。

  “你還有本事擺這種排場?你上一批買賣不是全被沙暴給吹光了嗎?”耶律烈狂風般走過婢女身邊,連正眼都沒瞧上一眼。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派人請你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生意能讓小弟也沾點光?”成駝諂媚地跟在他身後說道。

  “跪下來求我啊!”耶律烈不客氣地往披著獸皮大氅的交椅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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