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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你真的是那個龔希一?那個每次都板著一張臉,把人罵得狗血淋頭,每次都把人嚇得退避三舍的龔希一嗎?你是被雷打到轉了性?還是我被雷電到神智不清了?」

  「你說話不能含蓄些嗎?」抱著她滑入沙發之中,龔希一對於她的評語與定論只是搖搖頭。

  「我實話實說啊。」她一雙水靈的大眼老實地凝睇著他。「我是真的不懂,你的態度為什麼轉變得這麼快?」

  因為想讓你嘗到受傷的滋味,因為你無懼的心態,讓人想摧折你的無邪。當然,這些話他一句也沒說。「男人與女人互相吸引,是天經地義的事。」讓她仰躺在椅背扶手與他的肘彎之間,他深深地注視著她。「但是你被我吸引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我們天天吵,無時無刻不吵。我是個很煩的人哩,而且每次問的問題都惹得你發火。」在掙脫想起身又被他制服後,她索性讓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氣息之中,感受著那種被保護著的感覺。「我只是想幫子謙,想讓你們……」

  「噓。」他以指按住她的唇,阻止了她的話語。「你不是想知道亞芙的事嗎?他們已經回商家了。」

  「回去了?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了?」她捉開他的手,驚詫地問;「然後呢?事情後來怎麼了?」

  「你真的很喜歡說話。」龔希一的手掌順著她的鎖骨滑下,拿回了他掛在她胸襟上的眼鏡,架上鼻樑。

  她舉起手幫他把眼鏡扶正。「我知道我太愛說話了,而且常常過度樂觀。對了,亞芙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是場誤會。反正商濤帆說服了杜亞芙,杜亞芙相信了他的話,也似乎敞開了一些心結。就是這樣了。」別人的事,他何必關心過多?他只在意他願意在意的。「龔允中說你和亞芙一樣,是孤兒。」

  「啊,你也知道亞芙的身世了?看來她想通了——如果商濤帆會因她的身世不是什麼名門貴族而不再愛她,那他也不值得亞芙愛了。」她認真地說著。「什麼身世、地位都是很世俗化的東西,只要雙方能彼此適應、互相接受,又何必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呢?」

  「沒錯。我想龔廷山一定會對你這番話報以掌聲。」

  「你弟弟為什麼要對我報以掌聲?」她可愛地聳動了下肩膀。「告訴你,我是捧不得的,我的小小虛榮心很容易過度膨脹。」

  將她挪移到旁邊,他倏地站起了身,走到窗戶前,刷地拉開了窗簾。

  他在做什麼?摧殘一顆純真的心?欺騙她的感情,讓她從痛苦中學會保護自己?一堆狗屁不通的藉口!龔希一背靠著落地窗,望著遠方一抹微暗的星子,無聲地詛咒著自己。

  自私。

  他只是個自私的男人。所有的藉口都掩飾不住一個真實的理由——他要她。

  對她而言,他不會是個好對象。他的憤世嫉俗很快地就會摧折了她原有的熱情天性。

  受他吸引,也只是一時的迷惑吧?女人容易對他的孤傲傾心,這是媒體說的。他雖然嗤之以鼻,但在此時,他卻肯定地相信——以龍蘭祺悲天憫人的善良性子,的確是會想守在他身邊,軟化他的不馴。「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龔廷山會對我報以掌聲?」她搓著手臂,發覺少了他溫熱的身子的夜是有些寒的——尤其是他又拉開了窗。「他愛上一個著名的酒店經理。我想,幾個月內,他們就會結婚吧,遊戲人間的浪子碰上閱厲豐富的女子,也該是絕配。知道嗎?是廷山以前一個人的戀愛史,就讓媒體把我們龔家封為『花心家族』。」他對著窗外說話。

  「你不討厭那名女子,是不是?」她拿起椅上一個抱枕擱人懷中。「何以見得我不討厭她?」他有些訝異地回過頭看著她,見她摟著抱枕的模樣,順手帶上了窗。「謝謝。」對著幾步之外面無表情的他說話,感覺有些遙遠。「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命令地要求。

  唉,口氣還是一派質詢口吻。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那個女孩子,你就不會這麼心平氣和地說出她和你弟弟的婚事了。你大概會詛咒幾聲,要不就板著臉什麼也不提。而從我這個距離看來,你的模樣和口氣都還算……嗯……沒發火。」

  「對了,距離。」他向前一步,目光突然發亮地盯著她。「我怎麼沒想到被害者指證的距離可能太遠呢。」

  她偏著頭,有趣地盯著他興奮的瞳孔。「是什麼案子?」

  「一件計程車司機被控強暴案,也許你這些天曾經看到過新聞報導。」他邊說話邊走到袖木大型辦公桌旁,啪地打亮了燈,坐了下來。「哪一件?」她吐吐舌頭。「社會太黑暗,犯罪案件太多,請明白指出。」

  「王小明。」他頭也不抬地在書桌上振筆疾書。「我記得了,就是那個名字很像國語習作會出現的名字。你剛才想到什麼蛛絲馬跡了?」

  「你剛才幫我補足了臨門一腳,我代替我的當事人感謝你。」他稍停了筆,看了她一眼。「你找足證據判那個人的罪了嗎?他太可惡了,還好那個女孩子記住了他的車牌,要不然就讓一個壞人又遣遙法外了。」她站起身,晃啊晃地走到他書桌旁,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好奇地伸長脖子。「我是王小明的辯護律師。」他向後一靠,看著她臉上的崇拜光芒——轉而成不能置信的生氣。她真是放不住一點心事。「你怎麼可以當那個人的律師!」龍蘭祺看看他,看著桌上那攤滿一桌的文件,直覺地低喊出聲,「這樣是助紂為虐。」

  「女人的最大缺點就是只憑眼前的真相而妄下斷語。」他嗤笑。萬不肯承認他輕視的口氣傷了人。

  她牙一咬又問道:「可……那個女人,不是說王小明化成灰她都會認得嗎?」

  「那也得看在什麼距離外認的。警方有可能誤導被告指認我的當事人。」向後靠向椅背,他交叉著十指成尖頂,推了推眼鏡等著她的回答。「這倒也有可能。」她爽快地承認自己一面倒的粗率。

  他有些驚諤。原以為她會和他爭議一番,如同其他人一般。沒有人會心甘情願承認自己的錯誤,那等於是把自己的無用暴露在別人面前。「你幹麼那樣看我?我不是隨便就和人吵架的那種人。」她邊說邊憨憨地笑了起來。「雖然我每次都和你不歡而散,不過,我還是知道一件事情從不同角度來看,會有不同的結論。很多事,沒有所謂的對與錯。」

  「很高興你想通了。」他盯住她的眼,意有所指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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