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將你一手掌握 | 上頁 下頁


  龔希一有些驚訝地踏下最後一個階梯,走向廚房。

  “怎麼這麼早就醒來了?”龔希一推開玻璃門望著向來笑意可掬的二弟——龔允中苦澀地坐在桌邊。一杯三分滿的咖啡杯,加上一煙灰缸的燃盡煙蒂,等於一個苦惱的男人。

  “睡不著。”龔允中揉了揉眉心中的疲憊,向後靠在椅背上。“你呢?”

  “跟你一樣,睡不著。”替自己倒了杯咖啡,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你又去看伊棱了?”

  龔允中身子微乎其微地騰動了一下,斯文的臉龐寫著沉重。“這麼明顯嗎?”

  “沒錯。每看她一次,你就會開始失眠、開始自責——就像現在這副模樣。”龔希一認真、嚴肅地告訴他:“她的精神脆弱,不是由於你的緣故,是由於那個拋棄她的王八蛋——洪迅。如果真的想贖什麼莫名的罪,就把洪迅當商業間諜一事嚴嚴肅肅的辦個徹底。你到底要背負這罪惡感多久?”

  “我當然會辦他。”他的眼光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恐怖。“但是對她的內疚卻不會那麼容易消失……如果能把我是她未婚夫的事實抹去,如果能把我知道她愛上別人時的不在乎傷害除去,或許我可以丟掉這些包袱吧。兩年了,她的情況卻依然沒有好轉。”

  而該死的我,在看到她的臉孔時,腦裡想到的卻是另一個讓他瘋狂的長髮女子——這才是他深層內疚的真正原因啊!龔允中垂下眼,摸著杯沿,所有笑意在一瞬間消失無影。兩年了,她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飛舞著她的舞步呢?

  龔希一靜默,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這個一向把笑容當成保護色彩、甚少言及情感的兄弟。“伊棱原本就脆弱,今天就算你原諒了她、守護著她,她最在乎的卻還是那個拋棄她的人。只要那個人不能守護她一輩子,那麼她隨時都可能糯神衰竭。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別給自己大多的壓力。”

  龔允中扯了扯嘴角,拿起杯子將剩餘的咖啡一口飲盡。“不談這個了。”

  “閃躲無法解決問題。”

  “那你何必對子謙視若無睹?”雙允中話鋒一轉,正視龔希一的眼,口氣凝重。

  “只為了一次失敗的婚姻,就犧牲了一個孩子的幸福?大哥,我不懂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你對外人的冷漠,但是對於自己家人,你一向比誰都來得關心。”

  “就是因為付出太多,所以更無法忍受被欺瞞的感受。”龔希一沉下了臉,闋黑的眼眸在鏡面下閃過一層怒戾之氣。

  “孩子終究是無辜的,對不起你的並不是他,一個八歲的孩子不需要承擔母親的過錯。”

  “他可以不需要承擔。”龔希一冰霜般冷酷地吐出話。“我不在乎他離開我沒有人要求姓龔的人就一定得待在龔家。”

  “老天爺。”龔允中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跟自己相處了數十年的大哥。“恨有這麼深嗎?子謙是你的孩子啊。”

  “住口!”

  龔希一突然出聲的高昂音量震驚了彼此。室內只剩下冷淡的回音與逐漸亮起的晨光,偶爾響起的清脆鳥鳴,更顯得餐廳內兩人對峙之間的沉默無語。

  “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龔家大老——龔啟允的聲音在此時劃被了空氣中的寧靜。

  屋內的兩人在聽到父親大聲的喊話後,腦中還未開始揣測,身體卻己即刻快速地往聲音傳來的地方——門口走去。六點多的時刻,正是父親結束運動的時間。而現今的治安狀況,加上父親驚詫的高音聲調,著實讓他們有些心驚。

  律師難免樹敵。

  但,才拉開大門,他們就猛然打住急沖向前的腳步。

  隔著庭院的草皮及雕花的鐵門,身穿運動服的龔啟允正站在一名跪倒在地、不住叩首跪拜的中年婦人身旁。

  發生了什麼事?

  “你,起來說話。”龔啟允命令式地對著眼前著深藍衣褲的婦人說話。

  “龔法官,求求你救救我先生!除了你們,沒有人可以幫他了!他是冤枉的啊。”

  婦人落在地上的雙膝堅持黏附於地面之上,略為黝黑的臉龐上附著兩行淚水。

  “百分之九十九的犯人都堅持他們是無辜的。”龔希一打開門走上前,臉上除了拒人千里的梗直外,沒有任何的表情。

  “龔律師!”一見到龔希一,那婦人整個身子往前一撲,匍匐在早晨略有霧氣的石板路上,又是一跪一磕頭。“求求你救救我先生!求求你。”

  龔希一皺起眉,對於這種強迫式的求助方式感到不悅。雖則這種求情場面三番兩次在眼前上演,他仍是厭惡這種被推簇上架的感覺。

  他從不否認自己是荀子學說的擁戴者——人性本惡。只是他亦如同千千萬萬人一樣,用了後天的禮教來修飾他的先天惡性;也因此,在這種睡眠不足又心情極糟的情況下,即使他百般想口出惡言,但說出口的話還是得有些保留。

  “你起來,否則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聽。”

  “是是!”婦人急忙忙地站起身,跪立過久的雙腿卻因發麻而有些搖晃。

  “他犯了什麼案子?”龔希一抿著薄唇,冷冷地吐出話來。

  “他被……指控……強暴。”婦人紅著眠,哽咽著聲音:“我先生是……開計程車的。那天晚上他回家吃飯,把車子停在路邊,吃飽後,發現車子停放的位置被換過了,沒有去報警,因為想說車子自動回來了,以為運氣還算好,怎麼……知道隔天警察就來……說他強暴……”

  龔希一伸出手止住她開始不成聲的談話。“他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他在家吃飯啊!他有沒有離開,我最清楚了!”

  “親人的證詞可以不被採信。沒有其他鄰居看見嗎?”龔希一嚴厲的眼炯炯地注視著眼前的婦人。透過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看出許多事。

  “沒有,我們那種地方,沒有人會去管別人。”她有些絕望地沙啞了聲音。

  “警方難道沒有從被害人的身上採集精液做化驗?”

  “那個女孩子沒有被強暴成功,所以沒有辦法……”婦人拚命搖頭,拼命流淚。

  “她是指認計程車車牌,還是你先生?”龔希一交叉了雙臂在胸前,觀察著婦人。

  目前為止,這女人的眼中,只有因丈夫受冤屈的痛苦,倒沒有什麼虛偽的多餘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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