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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三年後。 　　司子衿攤坐在椅子上，不敢閉眼睛，就怕自己眼睛一閉就真的睡著了。 　　今天是教學醫院義診的日子，從早到晚，她嘴沒停、手沒停，光是做掃描的次數就足以讓她手臂殘廢。 　　她第一百次告訴自己，幹嘛吃飽撐著到東部教學醫院當住院醫生？她到底是有多怕老天爺會嫌她太幸福，所以才拚命要行善做功德啊！或者該說，她行醫就是為了想幫助別人，她真的很有心、她好了不起，她，好想睡…… 　　眯一分鐘就好了。 　　“濕紙巾醫生。” 　　司子衿驚跳起身，睜開眼睛朝外頭看去，部落孩子正睜著他們又大又圓的眼睛，全都湊在門邊笑嘻嘻地看著她。 　　“怎麼了？”司子衿跟這群孩子早就混得很熟了，所以故意裝嚴肅挽起袖子。 　　“哪一隻想打一針提振精神……” 　　“我們愛你！” 　　司子衿怔住，然後感到一股熱氣直沖眼眶裡。 　　“喔……醫生真的快哭了！” 　　“我們又沒有討厭你，你幹嘛哭啦！都是小莊害的，說是有人教她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小莊哭了起來。 　　司子衿看著孩子們不安的面孔，起身朝他們走去。 　　“誰教你的？”司子衿看著小莊問道。 　　“季揚叔叔教我的，他說如果覺得你看起來很累的時候，就用這一招……” 　　“我知道了。我也愛你們啊！”司子衿張開雙臂朝他們飛撲過去。“所以統統過來免費打一針。” 　　孩子們大笑尖叫著一哄而散。 　　司子衿倚在門口，不得不承認季揚這一招真是厲害。她現在心情大好，叫她過關斬將砍巨龍都沒問題啊。 　　“濕紙巾醫生，你要不要打球……”遠遠一根柱子外，一個小男生探出頭來問。 　　“明天再約。我現在去球場，只會被你們當球打。” 　　“濕紙巾醫生晚安！”孩子們大聲叫著。 　　“晚安。” 　　“我愛濕紙巾喔……”不知道誰起了一個旋律，然後孩子們就跟著反復地唱了起來。 　　他們的聲音是那麼清亮，聽得她熱淚盈眶，如果現在叫她再簽三年約待在這裡，她可能會直接在三後面加個零。 　　孩子的歌聲愈飄愈遠，她想現在半個部落的人都知道他們有多愛她了。而這樣的好心情，加上她唇邊此時不自覺的傻笑，就是她到這裡服務最大的收穫。 　　她很幸運，不需要為了賺錢、名聲及家人期待而當醫生，可以完全順從自己的想法行事。 　　到了東部之後，她發現這裡真是個很容易練就十八般武藝的地方。只是既然要在這當三年住院醫師，接受內科基本訓練及二年的次專科訓練，那她乾脆把爸媽也都接來這裡，“順便”成立一個快樂兒童基金會，輔導偏鄉孩童課業。 　　已退休的爸爸負責整合教育資源，媽媽則從旁協助。大家都有事忙，忙得又有意義，一舉數得。至於什麼硬體、軟體的費用，自然都靠她的金主季揚。 　　季揚每三個月會來一次，每次住上一個月。反正，在他來報到之前，他的萬能助理就會來幫他把所有工作設備全都搞定。 　　司子衿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離開診所。 　　“你是故意安排那些孩子唱歌向我示威？暗示他們長大後可能會搶我老婆？”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司子衿抬頭，看到季揚正朝著她走來。 　　她拔腿往前沖，整個人跳到他身上。 　　“我想這是你尚未變心的表示。”季揚被她撞得連退好幾步，笑著抱緊了她。 　　司子衿捧著他的臉，用力地親他。 　　“你怎麼突然跑來？不是下周才來嗎？”她開心大笑著。 　　“大老遠就聽到有人愛我老婆，當然要來宣示主權。”他低頭給了她一個吻。 　　她勾住他的頸子，熱烈地回吻。 　　是的，他們結婚了，就在他們訂婚的三個月後。結婚時最可怕的事就是—— 　　季揚的知名度，加上找了駱奇當伴郎，她夢想中的平凡婚禮頓時變成記者偷拍現場。 　　說真的，她還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那麼快就同意點頭嫁他了。認真要說，可能是打從季揚出現後，她跟他之間根本就沒有曖昧二字了。 　　雜誌都替他們報清楚、說明白了。她如果沒跟他在一起，她還要花更多力氣去跟身邊人解釋，那豈不更麻煩？ 　　最重要的是，就像謝曉霓說的，既然季揚這麼愛她、這麼迫不及待想把她娶回家，那她當然得趁著他腦子還沒清醒前成就美事一樁。況且，娶到她是他的夢想，能夠成就別人的夢想，這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啊。 　　“我腿軟了。”她勾著他的脖子說。 　　他一笑，臉上表情完全就是雄性動物的得意神態。 　　“我是因為肚子餓。”她給他一拐子。 　　“你真的很會破壞氣氛。”他敲了下她的腦袋。 　　“那不就是你喜歡我的原因？” 　　他大笑出聲，揉揉她的頭髮。 　　“我昨天作了一個夢，夢到我們生了個女兒。”他低頭用鼻尖輕觸著她的。 　　“應該是從你肚子生出來的吧？”她現在真的沒力氣多帶一個孩子。 　　“你不想生。” 　　“你才是不想有孩子的那個人吧。”她朝他一挑眉。 　　“我不排斥有孩子。” 　　“哈，你分明就怕孩子吵。青青的女兒一哭，你就退避三舍，不是嗎？”以為她都沒注意哦。 　　“你的意思是，你其實想要孩子？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不愛孩子，所以才迫不及待娶了你進門。”他貌似震驚地看著她。 　　“嘿，誰算計誰啊。想當初你把我蒙在鼓裡，遠走美國，我沒叫你賠我初戀，已經是很給你面子了。” 　　“我把下半生都賠給你。” 　　“下半身都賠我？你很情色耶。”她戳他一下，嘖嘖有聲地說。 　　他大笑出聲，再次把她的頭髮揉成鳥巢。“我指的是後半段人生。而且你明知道的，我這人向來從善如流，你剛才說的下半身部分，我也一定能徹底滿足你在潛意識裡不小心脫口而出的真實心情。” 　　她啪地打向他的手，一臉不屑地看著他。“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人這麼油嘴滑舌。” 　　“當了人夫之後，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這是什麼CEO形象？這麼不端莊。被人知道，還賺得到錢嗎？天啊，我未來的夢想可是坐在金山銀山上看診啊……” 　　他笑著用手按住她的肩膀，用一種憋著笑的嚴肅表情說道：“我就是怕我太端莊，我的瘋妻會嫌棄我。” 　　“哈，沒想到你連這個秘密都知道。”她爆笑出聲，狂打他的手臂。 　　不久前，她被人問到經營婚姻的秘訣。她說，答案只有一個—— 　　他們總是能讓彼此哈哈大笑，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嗎？ 　　“我們回家吧。”她攬住他的腰，抬頭看他。 　　季揚對她一笑，攬住她的肩膀與她並肩而行。 　　司子衿不知道每個人的初戀是不是都能成功，但她的初戀可是幸福到連本帶利地都回來了，再沒有比她更幸運的人了。或者，還有一個人吧。 　　那人就是—— 　　季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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