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魅郎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娘的身體變好了。」獨孤蘭君定定看著裴雪蘭。

  裴雪蘭面無表情地回望他。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入侵我母親的身體。」獨孤蘭君右手結了一個手印,一股黑鬱之氣頓時從他指間疾射而出。

  他又緊接著化出了幾個手印,每一個手印都形成一道無形氣息,驀地鎖住了裴雪蘭的前後左右。

  裴雪蘭想逃走,可她身子只要一移動,便立刻發出燒灼味。

  裴雪蘭動彈不得,努力地想在黑煙裡頭縮起身子,可臉上依舊是木然模樣。喜鵲在一旁急得跳腳,卻又什麼事都不能做。只能看著獨孤蘭君像要置人於死地的陰沉臉孔,還有那個像枯萎蘭花一樣地倒下的白衣女子。

  忽而,一陣大風吹散所有黑煙,屋內所有門窗全都因此砰砰作響。

  「哪裡跑!」獨孤蘭君看見一縷灰魂正從母親後背肩胛中央往上飄,他伸手就要攝魂。

  「住手!你想害死你母親嗎?」

  一個沉聲大喊及一道掌風同時朝著獨孤蘭君刮去。

  獨孤蘭君後退一步,立刻將喜鵲護到他的身後。

  一名身穿黑衣斗篷、年約六十的男子從屏風後現身,他雙手互結著不同的手印,嘴裡念念有詞地將那抹灰魂在瞬間收入掌間,變成一顆發著微光的圓球。

  男子剛毅臉龐上的濃密三角眉及眉宇間深刻的皺痕全都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而當那對嚴峻的黑眸盯上獨孤蘭君的面容時,那眼裡閃過太多的情緒,最終竟化成一抹戾氣,看得喜鵲不寒而慄。

  男人持起魂球按入裴雪蘭的後背雙胛之間,裴雪蘭身子一震,再次睜開眼睛。

  「她不是我娘。」獨孤蘭君對著他父親巫滿說道。

  「沒錯,這是旁人的魂。但你娘若沒有這些魂體支撐,早不是這副光景了。」巫滿扶起裴雪蘭坐在桌前,端起一碗藥湯喂到她唇邊。

  「你讓這些魂進入她的體內,讓她能吃能動,但那終究不是她,這樣又有何意義!你把娘的『靈』收在哪裡?」獨孤蘭君望著爹的一頭白髮,望著他對娘仔細呵護的神情,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那不關你的事。」巫滿的目光再度在獨孤蘭君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你果然拘了她的『靈』。」獨孤蘭君從齒縫裡迸出話,看著那個沒有一絲表情的白衣女子。「她早該死了,娘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

  喜鵲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卻又全身起雞皮疙瘩。眼前的這名白衣女子身子雖是獨孤蘭君的娘,但靈與魂卻顯然都不是,這樣還算是他的娘嗎?

  「她是我的妻子,她會做任何我希望她做的事。」巫滿把目光看向兒子身後的女子身上。「這是你的女人?」

  喜鵲被他一看,雙腿一抖,小臉害怕地埋回獨孤蘭君的肩臂裡。

  「沒用。」巫滿說。

  「她是我妻子,輪不到你批評。」獨孤蘭君攬住她的身子,冷然地說。

  巫滿看他一眼,冷冷地問:「你回來做什麼?」

  「我曾經夢過娘兩次。」獨孤蘭君說道。

  巫滿臉色一沉,知道那應當是他之前從「鎖靈盒」裡,放出妻子的靈,想要她回到體內,可她卻不依從的那兩回。

  「你娘說什麼?」巫滿臉色一沉,掌上青筋暴突而起。

  「說她很苦、說她想離開。還要我問你,為什麼你讓我從小就學攝魂術?你就這麼希望你唯一的兒子變得不人不鬼嗎?」獨孤蘭君沒說出娘在夢中的無語,只是問他想問的話。

  「若是你體內的魂體夠強,或許能練出新法救你的母親,因為她會如此都是你害的。」巫滿冷冷地說道。

  喜鵲感覺到師父身子的顫抖,當下氣到忘了要怕巫滿,立刻探出頭來說道:「他離開巫咸國時也才十二歲,怎麼有法子害他娘?」

  「他一出生就害她差點死去。」巫滿眯起眼,瞪了喜鵲一眼。

  「那更不是他的錯,他只是被你們生出來的。」喜鵲抱著獨孤蘭君的手臂壯膽,忍不住又開口反駁道:「你要這樣怪,怎麼不怪你為什麼要和你娘子成婚?不成婚就不會生下他了啊。」

  「大膽!」巫滿雙唇一抿,身軀未動,可雙手結印,驀地出掌便往她的臉上揮去。

  獨孤蘭君後退一步,手掌驀泛寒光地在周身畫出一道大圈,裹住他與喜鵲。

  喜鵲睜大眼,看見一個手掌印被擋在獨孤蘭君畫出的大圈之外,發出嘶的一聲。然後,她與獨孤蘭君的身子則隨之晃動了一下。

  巫滿冷笑一聲,後退一步,走回妻子身邊,將她安置在長榻間睡下。

  「你果然沒讓我失望,這些年的魂體收得應該不少,功力還行。不過,內息顯然虛耗不足。我若再發幾掌,你是擋不下我的。」

  「我既回來,便不怕死。」獨孤蘭君望著娘那張沒有神識與喜怒的臉龐,心中只有悲慟。

  巫滿看著兒子那張與妻子幾乎如出一轍,只是多了剛毅神色的臉龐,他驀地沉下臉說道:「雖說『血嬰』當年是為了你娘的身子而養育出來的,但她對你也是有好處的。只恨那個『血嬰』竟被她父親帶走了。」

  獨孤蘭君聞言,全身僵直了起來,可臉上卻是益發地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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