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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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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全身都是燙的。大夫說,這是毒氣已由虛冷轉為實熱的情況,若是體內火氣不能抑制,再度轉為虛冷,便是體內的真火已經燒盡,就要等著辦後事了。 東方荷用力咬住唇,不許自己哭出聲來,就怕會吵到他。 她這輩子從沒怨過命運,但如今她看著他因為高燒而嫣紅的唇,她真想知道為什麼事情會演變至此。她知道這可以解釋為他咎由自取,可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被滅了門,又被當成藥人虐待得半死,他能怎麼想?連她都替他恨了啊!熱淚奪眶而出,啪地滴在他臉頰上。 他的長睫微微掀動,她胸口一窒,連忙擦去眼淚,捧著他的臉龐,眼巴巴地望著他。 夏侯昌揚起眉,眼神漸漸清醒。 看到她眼裡忍不住的痛時,他將臉龐挨近她冰涼的掌心。 「你都知道了。」他啞聲說道。 「嗯。」她不敢多說此事,只怕一開口會泣不成聲,只能點頭,靜靜地扶起他坐起身。 她轉身在茶几上,拿過一碗百合蓮子。「冰櫃裡還養著冰,正好拿來冰鎮著,我喂你。」 夏侯昌看著她發紅眼眶,喝了幾口,待得喉頭的灼熱感頓時消退後,他便搖頭不欲再喝。 「多喝一點吧。」她說。 他望著她乞求的雙眸,勉強又吞下兩口。 她放下湯碗,替他拭了下唇,撫著他的臉輕聲說道:「我去拿藥。」 他扣住她手腕,不讓她走。她望著雛眉抿唇、有幾分孩子任性模樣的他。她知道他因為曾為藥人,對湯藥總是敬謝不敏,但怎能不喝呢。 「我喂你,才一小碗。」她哄著他。 「我不喝藥。」 東方荷的眼淚啪地一聲掉了下來。「你就知道欺負我。」她的淚水決堤一樣地落了下來,坐在榻邊,哭了個淒淒慘慘。 夏侯昌從沒見過她這種可憐兮兮模樣,當下愣住,不知做何反應。 「還說你再也不會騙我了,卻又瞞著我血毒的事,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卻連藥都不肯吃……」她的淚水隨著話愈流愈多,伸手想打他,卻又想起他如今身體狀況,只能瞪他一眼,讓眼淚啪啪啪地崩然落下。 夏侯昌將她拉到身前,心疼地用唇撫去她的淚水。「都是我的錯,是我不想你擔心,捨不得你難過,才又騙了你。」他啞聲說道。 「本來就都是你的錯……」她的淚水一時停不下來,索性把臉埋入他的頸間,放肆地大哭了一場。 他懂得她此時心情,就只是緊緊地攬著她不放。 兩人抱得那麼緊,肌膚都沁出了汗,可他們都不願鬆手,畢竟沒人知道能夠這樣擁抱的時間還有多久。 待到她慢慢平穩了氣息,他拿過手絹替她拭著臉上淚水,她才又開口問道:「你喝藥嗎?」 「喝,一百碗我都吃。」他歎了口氣說道。 她這才破涕為笑地緩緩坐起身,見他黑色錦裳被她揉得亂七八糟,輕聲問道:「要替你更衣嗎?」 「你便是吐了我一身,我都不嫌。」他說。 東方荷知道他在乎她,可心裡仍是痛。「你是不嫌,你只是瞞著我。」 「你就沒事瞞我嗎?」夏侯昌定定看著她,臉色因為想到梅非凡一事而變得陰沉不已。 「喝完藥再說吧。」她心虛地咬了下唇,連忙起身從外頭小廳裡取藥進來。 他倚在榻邊,臉如雪色,就一對幽幽眸子還有神,看得她又是一陣心痛。 坐到他身邊,一口一口吹涼苦藥,一口一口送到他唇邊,好不容易喂完一碗,他拿起碗匙往地上一扔,大掌執起她的下顎,吻住她的唇。 她嘗到他嘴裡的苦味,先是一縮身子,繼而捧著他的臉龐,像是要分攤他的苦味似地細細舔吮著他的唇,直到兩人都動了情,她才紅著臉想起他仍在病中啊。 「上官大夫沒說不能愛你。」他吮著她的耳珠問。 「他沒說,我頭一個就不許,你給我好好休息。」她紅著臉,將他推回床榻間。 「我的時間不多了……」他仰望著她,嗄聲說道。 她眼眶一紅,驀地捂住他的唇,不想聽這些,於是很快地解釋起讓他煩心的事。「我不是故意隱瞞梅非凡的身分,因為我知道你對鳳女有多怨。可當初的事,都是神官的預言,為何要扯上鳳女?梅非凡是個心心念念為百姓的好人啊。況且,那時若不是她救了我,我早已沒命了啊。就當我是報恩護著她,也是應當的。」 「神官的預言,鳳女可以選擇說或不說。」他凜著眉拉下她的手,神色漠然地說道:「但她既救過你一命,我可以考慮給她一個痛……」 「她當年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東羅羅如今一片混亂,唯一能救百姓的人,只有梅非凡啊。」她打斷他的話,緊握著他的手,眼巴巴地望著他。 「這些年來除了你和軒轅嘯,我誰也不在乎。你還不知道嗎?」他沉聲道。 「但我在乎那些人命啊。」 「東羅羅的混亂是早晚要發生的。我當初找上羅豔,便是她早有野心預謀,是鳳女和當時鳳皇不察,以為天下太平罷了。若不是我出手幫羅豔,也會有其他人。一個承平太久的國家,是不懂得何謂提防人心的。」他冷冷地說道。 「但你和軒轅嘯現在可以改變東羅羅人民的命運啊。」她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他拉下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扣。「梅非凡的事,交給軒轅去處理。還有,北荻那邊,我是勢必要讓司徒禮下臺,你也不許再多說了。」 「可是……」 「夠了。」他眉頭一皴,握住她的下顎,看入她的眼裡。「我說過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許你再為別的事分心。」 她咬著唇,但頭就是點不下去。 叩叩——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後,管家低聲說道:「主人,軒轅爺來訪。」 「讓他進來。」夏侯昌說完,低聲問她:「現在是什麼時刻?」 「三更。」她為他攏整了衣衫,又扶著他坐正身子。 「先別說我的病情,他現在正是煩心時。」否則怎會在三更來訪呢? 砰!檀香木門被用力地撞開,怒著濃眉的軒轅嘯板著臉走了進來,一看到夏侯昌的臉色,立刻一個箭步躍到榻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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