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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應該立刻就到了。」

  夏侯昌冷目一瞠,揮手將桌上、櫃上,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都摔碎。

  是的,他看任何完好的東西都不順眼。唯有將所有的東西砸壞,他才能得到些許的痛快。

  僕傭們見狀,全都咚地一聲跪倒一地。

  夏侯昌煩躁地走出屋外,大掌卻不自覺地撫住了胸口。

  這陣子,他像是要和時間拼命一樣,每日只睡一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在做事。可近來總隱約感覺胸腹之間有什麼在翻絞著。他猜想,也許是血毒就要發作了。

  是他的報應終於到了吧。

  因為就在半日前,就在他入境東羅羅國之時,他收到了鐵城投降的消息——

  二皇子屠城,城內僅存的一千多名老弱殘兵,無一倖免。

  前來稟告的黑衣密探什麼場面沒見過,可在提到屠城之事時,臉色慘白、作揖行禮的手青筋畢露,說到城內屍骨滿地、慘不忍睹的死狀,雙唇甚且在顫抖。

  一股血腥之氣直竄而上夏侯昌的喉間,他驀地搗唇幹嘔一聲。

  幸好,沒吐血。夏侯昌急忙調勻內息,一躍而上身旁大樹之間。

  東方荷為什麼還沒來?他引頸望著遠方——

  果然在不遠處,看到東方荷拉著梅非凡的手一同步下小舟,又一同進了屋內。

  若不是現在已知梅非凡是女的,他會砍斷那只手。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愛任何人碰觸她。

  夏侯昌的目光停在東方荷的臉上,她清瘦了一些,身上背著鐵鍋的模樣卻仍俏麗得讓他動心。

  他定定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直到她們兩人走進屋內,他才無聲地尾隨而至,正好看到東方荷領著梅非凡到內室裡更衣,而他聽見門內的東方荷說道——

  「他愛乾淨,穿過的衣服絕不穿第二次,賓客來此得先浴身更衣。」

  「可這手筆也未免太驚人……」梅非凡說。

  「對他來說,就是尋常事。」

  「你既對這男人如此了若於心,為何離開他?」梅非凡問。

  「我離開,因為太懂他……」

  不!她不懂他的苦!她不懂他不想死,想為她而活著的心!

  一股怒火直燒向夏侯昌的腦門,一腳踹開檀木花門,花門應聲而倒。

  「誰允許你替別人更衣!」她是他的女人,只應該服侍他一人,即便梅非凡是女人,也不許讓她費心。

  東方荷抬頭一看夏侯昌,眼眶旋即發熱了。

  他來了,代表體內的血毒已祛盡,可他怎麼瘦成這樣!

  原本瘦削的雙頰微陷,讓他眼神更顯淩厲。他的臉色青白、唇色也淡到讓他整個人增添了一股陰寒之意。

  他身邊的人在做什麼,沒人盯著他要吃要睡嗎?

  夏侯昌一見東方荷雖是緊盯著自己,可手卻還是放在梅非凡肩上,他眼眸一眯,伸手就去抓住梅非凡。

  「住手!」東方荷立刻拿出背後的鐵鍋想撥退他。

  夏侯昌出掌將梅非凡推得往外一飛。

  「你——敢傷她!」東方荷不知道他今日為何如此躁進,完全不是他平時模樣,氣得拿起鐵鍋往他身上一砸。

  他沒避開,只是伸手將她連腰攬住,摟進懷裡,故意貼著她的唇對她說道:「原來密探送來的情報無誤,梅非凡真是個『女子』。為何當初要讓我以為梅非凡是男子?沒想到你竟也做出這等小把戲,這麼想引起我的妒意?嗯。」

  東方荷被他這般蓄意親密弄紅了雙頰,故意不理他,抬頭看向梅非凡問道:「你沒事吧?」

  「你和軒轅嘯是什麼關係?兄弟?」梅非凡緊盯著夏侯昌的臉問道。

  「與你無關。」夏侯昌冷瞥了梅非凡一眼,已經無心再和她多言。

  他和東方荷說了幾句話,並命令人替梅非凡換上女裝後,便頭也不回地把東方荷帶離「聽荷院」。

  東方荷急得想掙脫他的懷抱,因為假鳳女正在皇城外的東吉門廣場上,而梅非凡正要前去表白身分,解救假鳳女。

  「放開,我還得陪著梅非凡去辦事……」直到她被帶到「東方院」,被他壓平在榻間之時,她仍然頻頻掙扎地說道。

  「誰能比我重要?許久不見你的人,是我。」他冷冷說道,雙掌啪地置於她的臉龐兩側,雙眼如冰地瞪著她。

  「你去找別人陪!」她紅了眼眶,驀地別開眼。

  「我只要你!」

  「屁話!」東方荷忍無可忍爆了粗口,眼淚也在同時滑出眼眶。「你只要我,但你卻碰了一堆不相干的女人!你再敢對我說一次,那是因為要祛毒的緣故,我就拿鐵鍋打你!總之,你既來了,代表血毒已經祛盡,我也不用對你客氣了!」

  夏侯昌看著她因為憤怒而閃亮的杏眸,他胸口驀地一痛,因為知道自己不久後即將告訴她的,會是一個讓她更加心痛的壞消息。

  「如果血毒尚未祛盡呢?」他低頭吻著她的淚水,啞聲說道。

  東方荷怔住了,她又氣又急又擔心地捧起他的臉,眼巴巴地瞪著他逼問道:「上官大夫怎麼說!快說啊!」

  夏侯昌黑眸定定地凝望她,低頭吻住她微張的唇。

  不久前,上官大夫尋到了一本毒書,說明血毒對旁人並無影響。上官大夫甚至還查訪過司徒仁當年的嬪妃,發現她們如今全都還健在。

  「上官大夫說,我可以碰你。」他在她唇間說道。

  「你……把話說清楚!」東方荷努力想起身,但他的力氣讓她逃脫不開,他冷涼的唇與手太清楚如何讓她棄械投降。

  她抓著他的肩膀,只能成全了他,在他身下被他消融了一回。

  「把話說清楚,你體內的毒究竟怎麼了?那些女人究竟有沒有祛走你體內的毒!」

  「自從你成了我女人之後,我就沒再碰過別的女人了。」

  「可你明明說你需要靠那些女人來祛走血毒。」她扳過他的臉,努力地想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騙你的。沈素死後,太子要我幫忙清算沈素黨羽,我不忍心你看到那種下場,所以才會用那種方法騙你離開。」

  「你……說過……不會再欺騙我的!」她伸手捶著他的肩臂,用力想推開他。

  「為了不讓你難過,我說謊。」他邪邪一笑。

  「你很可惡。」

  「但你愛我。」他側身吻著她的臉龐,勾唇對她一笑。

  「你還是沒說清楚你體內的血毒究竟怎麼了?」她瞪著他。

  「這事不急。」說了,他還是得死。現在就先讓他享受一會兒與她的平靜溫存吧。

  既是不急,應當就是沒事了吧。東方荷一聽他如此說,也就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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