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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辛漸扯動了下唇角,沒說話,卻是冷了神色。

  三年前,確實是夏侯昌主動接觸他和羅豔,提供了軍隊和錢財,他們才有法子取得政權。可這些年,他也給了夏侯昌不少好處。東羅羅國內半數的鹽、酒權利全都給了他一人專營。他因此以為夏侯昌至少會因為他與羅豔如今的身分不同,而在態度上有所不同,沒想到夏侯昌仍是一樣高傲。

  肩輿被抬進了一座以金箔貼壁的大廳前,一股異香伴隨著暖意而來。

  細細一瞧,這才發現廳內竟以花海鋪地、走道兩側則跪滿了一張張年輕臉龐,個個低頭嬌聲齊喝——

  “恭迎聖駕。”

  “這——這些人是男是女?”羅豔驚訝地問道,彎身挑起了其中一人的臉孔。

  只見男子眉目如畫、唇紅如血,一臉的嬌嬈,便連臉上肌膚都粉似霜雪。

  “陛下,小人是男子。”男子嬌羞地說道。

  羅豔一笑,揉了他的臉頰兩下。

  “請聖駕更衣。”男人沖著她直笑。

  “大膽!知道我們什麼身分,竟敢叫我們去更衣!”辛漸面容一沉,甩了他一巴掌。

  男子被打倒在地,黑絲衣領敞開露出雪白清瘦的胸膛。

  羅豔多看了一眼,朝辛漸搖了搖手。

  “更衣就更衣吧。來,扶我進去。”羅豔笑著朝男子伸出手,很明顯地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子急忙起來,又喚來另一名男子,兩人一左一右地扶住了鳳皇。

  辛漸抿緊唇,看著羅豔左擁右抱地走進右側的耳房裡。

  羅豔這一、兩年來在他的安排下,因為藥物之故,已習慣耽於歡愛,現在應當是又已動情,想必待會兒在耳房內又會是一陣顛鸞倒鳳了。

  只是,這羅豔平時雖然事事聽他發落,但他在外人面前卻仍是一個宰相,不能明目張膽地指使羅豔,總得屈膝做小。

  始終站在一旁的東方荷看著辛漸陰晴不定的臉色,揮手退下了其他人後,上前輕聲地說:“宰相大人莫怪我們失禮。實在是主人為鳳皇準備的新衫太過珍貴,光是那幾疋天絲就得花上一年時間才能織就,而上頭繡的鳳凰是以純金金線繡成,正適合鳳皇尊貴身分,一定得請鳳皇一試啊。”

  “夏侯昌是想顯示他的財富淩駕於鳳皇之上吧。”辛漸冷哼了一聲。

  “不如說是我有事相求吧。”

  辛漸一驚,驀一回頭,只見臉戴半邊銀制面具、一身黑色錦袍、腰系珠寶大帶的夏侯昌一臉倨傲地朝著他走來。

  辛漸仰起下顎,倒也不主動打招呼了。不過就是個商人,難道要他堂堂一國宰相先示弱不成嗎?

  東方荷上前陪在夏侯昌的身側,伺候他坐到了主位之上。

  辛漸抬頭一看夏侯昌氣宇軒昂,一派王家氣勢,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辛漸大人對這座府第可還滿意?”夏侯昌喝了口她替他倒的茶之後,這才開口問道。

  “皇宮也不過如此吧。”辛漸冷哼一聲,一個旋身便也入座了。

  “此言差矣,皇宮是鳳皇的皇宮,但這裡卻是你辛漸的皇宮。”夏侯昌握著能透光的蛋瓷小杯,輕描淡寫地說。

  “什麼意思?”辛漸坐直身子,不由得屏住了呼息。

  夏侯昌看了東方荷一眼。

  “這是主人為辛漸大人準備的皇宮,若您有覺得不妥之處,我們隨時替您改進。”東方荷笑著說。

  辛漸腦中閃過這座豪華宅第的陳設,想著自己走在這座宅第裡,婢女們提著宮燈領前,凡是與他交會而過的婢女全都屈膝,嬌喚他一聲“大人”的盛況,他興奮得雙頰微紅,直接看向夏侯昌問道:“你要什麼?”

  “辛大人果然是聰明人。我是商人,咱們便在商言商吧。”夏侯昌臉上不露半分神色,甚至他所坐的位子燈燭亦燃得較暗,好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你該知道軒轅嘯吧。”

  “當然知道!他不但打劫了我送去給北荻的進貢船,還霸佔了整個東南海域。”辛漸一提到這廝,心裡便有氣,驀地一拍桌子。

  “辛大人想不想軒轅嘯為你所用?”

  “軒轅嘯那種殺人如麻的海盜,能當別人手下嗎?”辛漸不能置信地看著他。

  “海盜做得了一時,能做得了一世嗎?你封他一個海侯,把東南海域的管轄權交給他。要他把打劫每艘船的收入交三分之一給你。如此一來,國庫還會匱乏嗎?”夏侯昌很清楚羅豔和辛漸的揮金如土,早已讓國庫空乏,因此才會發不出士兵薪餉、才會加稅加到百姓都棄籍逃亡。

  辛漸皺眉沉吟著,對於送上門的財富不是不動心,只是對軒轅嘯的煞名仍有所忌憚。“不成,萬一軒轅嘯起兵叛亂了,我豈不倒大楣。”辛漸不以為然地搖著頭。

  東方荷面上仍是淺淺笑意,可心裡卻已經痛駡了辛漸好幾聲。這辛漸開口閉口都是“我”,而不是“東羅羅”,當真以為東羅羅是他的嗎?

  “軒轅嘯的海盜不習陸戰,他若起兵叛亂,我自能派私人軍隊助你度過難關。”夏侯昌說道。

  “此事急不得,我和鳳皇得好好想想。”辛漸有意刁難,也不怎麼相信夏侯昌能派什麼人讓他度過難關。“倒是我拉攏軒轅嘯對你有什麼好處?”

  “如今海上商船被軒轅嘯打劫殆盡,我有意組織一支船隊到海外貿易,若我的船能獨家進出東南海域,所得利益必能百倍千倍……”

  兩個男人尚在言談之際,東方荷注意到管家站到了門邊,神色雖無不妥,可遲遲不離去,表示有要事相報。

  東方荷移步向前,走出辛漸能看見的範圍外,輕聲問:“怎麼了?”

  “海上及北荻國分別送來密函。”管家將密函遞交到東方荷手裡。因為夏侯昌不久前交代過,任何送予他的密函,都能交給東方荷。

  東方荷很快看了兩封密函,身子卻驀地震動了一下。

  她瞪著密函上的信件,後背整個發寒。猜想自己此時必然臉色蒼白,於是用力地咬了下唇,繼而抬頭對管家交代——

  “快請人備妥一切鼠疫所需要的藥材,快船送去無名島。再備好船隻、車馬,通知沿路驛站,等到鳳皇一走,主人便要啟程回北荻。廳裡整晚都要供應最好的百年釀,再安排幾名歌伎陪著宰相助興,若鳳皇出來了,便讓歌伎們退到一旁,改由男寵們伺候。”

  東方荷吩咐完畢之後,旋即領著一群捧著膳食的婢女走進廳堂。兩個男人已是正事說完,各自喝茶飲酒之際。她笑著上前說道:“辛大人自皇城奔波至此,辛苦了。來人,替辛大人送菜。”

  “大人,這道料理是翡翠爭豔。取的是今早才剛冒出的葉菜新芽,加上浸過女兒紅的枸杞子燉煮,您嘗嘗喜不喜歡?”婢女捧著盛在銀盤裡的菜肴,一道道軟聲嬌語地解說道。

  辛漸於是在婢女們的陪伴下,歡喜地試了一道又一道的菜,喝了一杯又一杯後勁極強的百年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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