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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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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荷才坐上車,轉頭卻見身邊的梅非凡臉色發青,立刻關心地追問:「你不舒服?今天又月圓嗎?你的頭痛又要發作了嗎?」 「還沒到晚上,我還能撐著。難得你有興致要聽曲,我當然奉陪。」梅非凡把韁繩遞給東方荷,靠著小車的篷身閉目養神了起來。 東方荷看著梅非凡斯文面孔,發現兩人即便相處了半年,她還是不懂這人。 梅非凡遊歷各州,勤寫建言給各地州官。她看過梅非凡寫的建言冊,心中當下大驚。梅非凡若是主政者,可以為百姓做多少事啊。 她甚至覺得若她一定得找個人嫁,那麼梅非凡會是她頭一個考慮的人選。 夏侯昌也有才,但他一心一意成就帝國,為的卻是他的復仇,全然不顧此舉會讓多少生靈塗炭。相較之下,這梅非凡一路汲汲營營,愈是窮鄉僻壤愈是撒銀子撒得厲害,顯然是心心念念都為百姓,全然不懂得為自己打算。 幸好,有她在一旁跟著守財。 「為什麼不去求個功名什麼的?你有這本事的。」東方荷說。 「我身子太虛。」梅非凡眼也不睜地說。 「你身子確實是太虛,虛到每當月圓之夜,還要關在房間,靠著薰梅香來舒緩疼痛。」東方荷貪看著兩旁的柳蔭,再回過神時,又繼續叨念著:「你們東羅羅國的人真奇怪,說什麼『鳳皇』身上會飄著香氣,尋常人沒事也愛薰香,不舒服也薰香。香要真能治百姓,廟裡和尚的身體就最健康不過了。」 「實話告訴你。」梅非凡睜開眼睛,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道:「我身上的香氣並非外來薰香,而是我自小被餵食許多珍奇藥材,是從皮膚血脈中透出的香味。只是,如今家道中落,少了可以調理的湯藥。才會每到月圓之夜,潮汐變化之時,便要痛不欲生一番。」 東方荷聽得眼也不眨,見梅非凡一臉肅然,她突而嘻然一笑,打了下梅非凡的手臂。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會瞎扯。好了,你臉色差,快躺下休息,不如我哼首曲子給你聽吧。」 她拉過斗篷替梅非凡蓋上,逕自唱起歌來。 梅非凡聽著東方荷的歌聲,知道自己已經全心相信了她,方才才會主動開口說出關於自己的點滴。 因為即便是在自己月圓之夜痛到昏厥之時,東方荷也不曾拋下她或者是卷款私逃。東方荷不造作的個性,正如同她那雙清朗好眼。 梅非凡知道自己撿到了寶,懂得如何做買賣的東方荷是寶,而她背後那柄黑色鍋子,何嘗不是一寶。 荒郊野外時,只要能生火,她隨手炒來幾個菜,嘗來更甚山珍海味,烙的餅也分外香脆。東方荷甚至只要隨手搭起一個小灶,便能賺錢。 梅非凡的頭頂及腹部驀地傳來一陣痙攣,整個人痛到瑟縮成一團,再也沒法子多想…… 「很痛嗎?」東方荷不住轉頭看著梅非凡。 「可能是昨天貪涼,多吃了好幾塊瓜果。結果現在……停車……」 東方荷勒住韁繩,梅非凡半爬半滾離開車子,鑽進一旁的草叢裡。 東方荷也急忙下了車,在草叢外圍不停地踱著步。 「梅非凡?」東方荷在喚了幾次都沒得回應,她便大步走進樹叢裡。「我過去找你了。」 梅非凡倒在地上,一道鮮血染紅了衣衫下擺。 東方荷一驚,想著要先止血,然後趕快再送梅非凡去看大夫。 她撩起梅非凡的衣衫下擺,一股梅香伴著血味撲入她的鼻間。 東方荷心裡打了個突,眉頭也皺了起來。可她的手沒停,因為她發現那血似乎是從梅非凡的下體流出來的—— 她牙根一咬,扯開了梅非凡的腰帶,松了外衣、掀了底衣…… 東方荷雙腿一軟,往地上一坐。 梅非凡上身穿著一件軟盔甲,下身則是——月事來了。 東方荷抿緊唇,愈想愈氣,氣到差點想拿起鍋子直接砸向梅非凡的頭。 梅非凡居然是女的!梅非凡居然騙她騙了大半年! 東方荷瞪著梅非凡那張儒雅臉孔,氣到滿臉通紅。 可東方荷氣歸氣,腦子卻不曾停止運轉。 梅非凡為什麼要隱藏性別?為什麼會這麼體察民情?她的血液為何會有香味?她想起剛才梅非凡說的話,想起兩年前夏侯昌曾經扶助過東羅羅國皇族羅豔造反,謀害王儲鳳女羅盈,並誅殺第九任鳳皇而自立為皇一事。 「東羅羅每一代皇族,都會誕生手臂上擁有梅花印記的女子。這名女子在經過神官及諸位皇族認證之後,便會被立為王儲鳳女,自小便開始學習治國的一切。而為了讓人民覺得鳳女乃是自天而降,神官還會銀食鳳女奇珍異草,讓她全身散發香氣。但就我看來,只要在手臂紋上王儲的梅花胎記,服食這一盒能散發奇香的『梅香丸』,羅豔也可以當上鳳皇。」夏侯昌曾經這樣告訴她。 東方荷咬著唇,撩起梅非凡的左手衣袖——上頭果然有一枚梅花胎記。 東方荷雙腿一軟,整個人坐倒在地上。 梅非凡就是鳳女羅盈! 就是那個據說在羅豔叛亂時沒被害死,而讓羅豔至今仍于東羅羅國內暗中追殺、就是夏侯昌口中昏昧年幼、一味奉行神官巫冷預言的鳳女羅盈! 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經過這半年的相處,她知道梅非凡若不是真心為民眾著想,何必冒著生命危險、拋金撒銀地只求替民眾解除苦難啊。 東方荷皺起眉,凝視著梅非凡蒼白的臉孔許久之後,她決定—— 相信自己的心。 不久之後,梅非凡是被鬢邊閃電般的刺痛弄醒的,她倒抽一口氣,驀地睜開眼。 東方荷正坐在她的身邊,拿著布巾替她拭汗。 「你月事來了,我替你處理了一下。」東方荷說。「我在你腰邊用布巾包了幾塊燒紅的石頭替你暖著身子,你小心別燙著。這薑湯加了糖,你且趁熱喝下。」 梅非凡痛得低喘著氣,卻還是抓住東方荷的手,焦急地問道:「你都知道了?」 東方荷拍拍她的手,將她推回榻上,輕揉著她的頭,直到她神色略微舒緩,這才雲淡風輕地說:「知道你是女的?還是知道你可能是前任鳳女羅盈?」 梅非凡瑟縮了下身子,緊握了下東方荷的手。 「我並非特意欺騙。」梅非凡低聲說。 「總之,你救了我一回,我也算幫了你一次,咱們從此互不相欠了。你女扮男裝一事,我會保密。方才縫了這幾個東西,你拿去用吧。」東方荷將幾個填了稻草稻灰的布墊放到她手邊。 「謝謝。」梅非凡見她神色如此平淡,心裡放下一個重擔,也就放鬆地躺回榻邊。 「你每回月事來都會這麼疼痛嗎?」東方荷問。 「這回來得早,可能又吃了生冷瓜果,加上又是月圓夜……」梅非凡虛弱地一笑。 「我很想叫自己閉嘴,但我有些疑惑不吐不快。」見梅非凡點頭,東方荷也就不客氣地追問道:「東羅羅國內的十五月夜常有女子死亡一事,這事可與你有關?」 「是,我對不起那些枉死女子。我不該見到東羅羅政事淩亂,便多事地想匡正。徒然叫羅豔知道了我還活著,頻頻派人追殺我。」梅非凡頹著肩說道。 「又不是你叫人去追殺那些女人,也不是你叫羅豔弑君奪位的啊。」東方荷不以為然地道。 梅非凡愣了一下,才緩緩地說:「我從沒這麼想過。」 「因為你這個傻女人,總是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東方荷敲了下她的頭,扶她起身後,順手拿過姜湯吹涼喂她。「我只有最後一個疑問——你經常去『男宮』究竟是為了找誰?你看來不像是貪好男色之人。」 「神官巫冷。」梅非凡看著東方荷皺了下眉,猜想她或者不清楚來龍去脈,於是便把事情說了全。「羅豔當年叛亂時,是巫冷救了我一命,派人把我送到了邊陲。我一來是放心不下他,二來是如今局勢如此混亂,他有異能之術,我有治國之能,我們或許還能為東羅羅百姓做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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