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余宛宛 > 盜王 | 上頁 下頁


  「主人。」黑衣特使立刻單膝落地。

  東方荷看向戴著面具的夏侯昌,聲音朗朗地說道:「你既將這些事交給我發落,便該聽從我的意見。」

  夏侯昌眯了下眼,薄唇一抿看向黑衣特使。

  「雪姬身邊的婢女香菱可留下了?」夏侯昌問。

  「留下了,而且如今正受寵。」黑衣特使說道。

  「你當初沒看錯眼,那個婢女確實比雪姬機靈。」夏侯昌伸手撫了下東方荷的髮絲,轉頭再對特使說:「派人送一箱珠寶給她,要她好好服侍辛漸,並佯裝聽過『薩西』部落是如何被北荻攻擊,如何對北荻奉上大筆金銀珠寶一事,快快催促辛漸出兵。事成之後我有重賞,也不與她計較,她幫雪姬毒死我兩名護衛一事。」

  東方荷一驚,驀地抬頭看向夏侯昌。

  「你如何知道香菱……」她啞聲問道。

  「那雙眼太機靈,看透了雪姬的癡,看准了自己在雪姬走後,有機會得辛漸寵愛。」夏侯昌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對黑衣特使說道:「你退下吧。」

  黑衣特使退下後,夏侯昌的指尖撫過她擰起的眉心。

  東方荷拉下他的手,別開了臉。夏侯昌最糟,明明看透了一切,卻又一意孤行地挑起戰爭,只為了用血債替他的親人復仇。但這場復仇的戰事一起,犧牲的人數又何止一個被滅門的北荻二王爺府。

  「蹙什麼眉?雙方若是交戰,我們所製作的武器便能大發利市,先前所囤積的糧食亦能再賺一筆財富。」夏侯昌扳過她的臉,要她看著自己。

  「你已經富可敵國了。」她定定看著他的眼,正色地說。

  「你莫非嫌我銀子多?」他勾唇似笑非笑地睨望著她。

  「那也得用乾淨的法子賺。」她揚高了聲音,置於身側的小手不由得緊握成拳。

  「你嫌我的手不乾淨?」夏侯昌眸中寒光一閃,冷涼的大掌驀地握住她的咽喉。

  「我只嫌你的嗔恨心太重。」她仰起下巴,索性讓他握得更徹底。

  「你還想要我如何?」夏侯昌俯低臉孔,冰冷的銀制面具貼在她的肌膚上,冷然的氣息不快地拂過她的雙唇。「我已經為你放過雪姬一命了。」

  「我知道你認為雪姬是你買來的財產,但人不是生意,人有感情,所以雪姬才那麼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你身邊。」她揪著他的衣襟說道。

  「你若對我有情,便該偏私於我,而不是為她說話。」他眯眼瞪她,嗄聲說。

  東方荷的心頭一擰,一股酸楚直往鼻尖沖去。她想對著他大叫出聲——她真後悔當年遇見了他,換來了今日無窮無盡的虐戀,腳生根似地留在他身邊,看著他左擁右抱、換女人像換衣服,卻從未對她踰越一步。

  「你在想什麼?」他的拇指貼住她狂跳的脈搏,緊盯著她脹紅的臉龐。

  「想痛駡你一頓!」東方荷驀地一拳捶向他的肩膀,完全沒有手軟。「我幹麼偏私於你!偏私你的人還不夠多嗎?總該有說實話的人。」

  夏侯昌長眉一揚,薄唇卻是一勾,笑了。

  「也就只有你敢在我面前如此。」他笑著說,又挨了她一拳後,便圈住她的手腕困她在懷裡,帶她往旁邊的軟墊堆裡坐下。「還有什麼實話想對我說?」

  她瞪著他,卻沒費事掙扎。她有自知之明,和這個男人抗爭,是吃力不討好的事。等到他抱過癮了,自然會放人。

  「華姬才來十天,你就把人送走,是不是太離譜?」

  「她該走了。」他偏涼的手掌偎在她溫熱頰邊,淡淡說道。

  「她才來了十日。」心頭煩躁讓她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怎麼,嫌我給她的賞賜太多?」

  他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推著她在絲緞軟榻上躺下。

  東方荷感覺得到心跳因為這樣的舉動而加快,而她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露出半分跡象,於是她刻意揚高音量,替她的臉紅找了藉口。

  「是,我是嫉妒。別人十日換來一車金銀珠寶,我這八年付出該有幾座金山銀山啊?不如你也給我幾車金銀珠寶,我出去自立門戶……」

  「休想。」

  東方荷的臉被摟向他的胸前,他抱著她抱得那麼緊密,緊到她喘不過氣,不得不出手用力地推著他。

  「腳長在我身上,我想走便走。」她喘著氣說。

  「這棟宅子的地契寫的是你的名字。城外那幾座鋪子的地契及收益,也都替你在銀號裡收著。不信的話,就找鐘管事過來問。」

  東方荷怔住,整個人呆若木雞,嘴巴甚至沒法子合攏。這人平素確實把財庫的鑰匙全都放在她這裡,可這些事她卻是從來不知情。

  「你……幹麼給我那些東西?」她望著他晶亮黑眸,腦中閃過千百個念頭,心臟亦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夏侯昌望著她迥異平時的嬌憨模樣,面具下的眸色轉為深濃,薄唇微微勾起一道笑意,緩緩地俯頭靠近她微張的紅唇,嗄聲說道:「你說呢?」

  感覺他的呼吸吐在她的唇間,她倒抽一口氣,驚惶失措地想推他到一臂之外,可他的大掌扣住了她的下顎,不許她拉開距離。

  「為了……報恩,因為我救過你。」她顫聲說道。

  「再猜。」他眼裡閃過怒氣,指尖加了幾分力道。

  「我——怎麼知道!總之,你離我遠一點!」她用盡力氣大吼出聲,因為這樣她沒法子想事情。

  夏侯昌冷眼瞪著她滿臉的怒急煩躁,他神色一凜,驀地將她整個人往後一推。

  「怎麼了?」東方荷不解地看著他冷怒臉龐。

  夏侯昌重哼一聲,板著臉轉頭大步離開內室,腳步飛快地像有生死急事待辦一般。

  東方荷奔到窗臺邊,對著他的背影大叫道:「我不稀罕那些東西!」

  「但我要給。」他頭也不回地說。

  東方荷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遠處一座白玉荷門之外,她大叫一聲,把臉埋入雙掌之間。

  誰來告訴她——

  夏侯昌究竟是把她當成什麼人!

  ***

  東方荷的困擾還未獲得解答,夏侯昌便又迎進了另一名以歌聲婉轉如黃鶯聞名的歌伎柳鶯兒。距離華姬出府,甚至還不到十日。

  東方荷佯裝無事人似地親自安排了一切,從成堆的鶯黃色布料、成對的黃金龍鳳燭,到滿室昂貴的異國薰香。

  東方荷沒跟柳鶯兒碰過面。因為依照慣例,柳鶯兒不過就是另一個不久後就會離開的女人。她即便要記掛,也是該記掛司徒長達即將從北荻北邊返回京城一事——

  司徒長達是當今北荻國國君司徒禮的第二子,素來以孝順簡樸、樂善好施聞名天下,名聲較之他的太子哥哥司徒長賢不知好上幾倍。

  可東方荷真心祈求上天別讓二皇子司徒長達坐上王位,因為二皇子背後的人是誰,她比誰都清楚。

  但瞧瞧她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東方荷落筆在紙箋上寫下夏侯昌的交代,待得墨蹟一干,便用蜜蠟封了緘,遞給外頭等待的黑衣密使。

  「將這封信交給宰相,然後去內務府領一斛珍珠,一併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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