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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杜亞芙抱正了女兒快滑下的身子,深吸了口氣後,才讓自己鼓足勇氣看向他。

  “進來吧,依依的老鷹翅膀快沒有力氣了。”總要跨出第一步,才能重新開始啊!

  “對。老鷹飛得手好酸哦!”依依高舉的手有些下垂。

  “誰說我要飛,我要去睡覺。”商濤帆走近她們,一手撈起了女兒。“看,老鷹去睡覺了。”他指指空無一物的牆。

  “你把我的手擋住了,所以老鷹才不見了。不是睡覺啦!老鷹不喜歡睡覺。”依依仍然趴在他肩上,頭仍看著牆壁。

  “是你不喜歡睡覺,還說老鷹不喜歡睡。”他抱起女兒坐到床上,眼光刻意地避開了穿著珍珠白緞旗袍纖盈明麗的她。

  “我不要睡覺,飛天怪獸會來找我。”依依扁著小嘴,露出可憐兮兮的委屈模樣。

  女兒的話,讓他猛抬起頭望向杜亞芙,眼光中有著詢問——他以為依依已經不作噩夢了。

  “老鷹會保護你啊!”杜亞芙對他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地走到父女倆身旁,坐了下來。

  “真的嗎?”依依仰頭看著商濤帆。

  “當然是真的,鷹王今天早上才告訴我,它又新買了一把武器要對付飛天怪獸。”他安撫地對著女兒笑了笑。

  “可是我還是怕怕的。萬一它的武器壞了怎麼辦?你們今天晚上陪我睡覺,好不好?”依依打商濤帆身上橫著爬回杜亞芙懷中。“媽媽,好不好?”

  杜亞芙才抬頭,眼光就對上了他凝望的雙眸,她心慌意亂地挪開了眼神。

  “等我們回來時,太晚了。”

  “不晚、不晚!我不會困,真的不困。你們回來,我才會想睡覺的。”依依軟軟的臉頰貼著杜亞芙哀求。

  “陪我一起睡,拜託!”

  “媽媽說好,就好。”他把問題丟到杜亞芙身上,故意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卻下意識地屏住了氣等她的回答。

  她咬了咬唇瓣,莫名地紅了臉。不過開口答應陪孩子睡覺罷了,她何必心跳加速、呼吸加快?他又為何一徑瞧著她不放呢?

  “媽咪——”依依技長了可憐兮兮的語氣。

  她點了點頭,拉著女兒下了床。

  “你去找信慈說故事給你聽,好不好?我們要出門了。”

  依依招招手要他們低下頭來。

  “爸爸,再見;媽咪,再見。待會見。”分別給了兩個人很用力的吻,才又啪咯啪咯地跑出房外。

  “記得去找鞋子。”杜亞芙走到門邊提醒依依後,才微笑著走回屋內。

  “呃——你要不要再整理一下頭髮、衣服什麼的——”

  依依走後,室內氣氛竟有些異常起來。商濤帆伸手扯了扯領帶,轉動了下脖子,總有些陌生的不適然感;也許是他已經太久沒有進杜亞芙的房間了。

  “不用了。”她輕聲地回答,聚足了每一分的勇氣,才敢再開口問出:“好看嗎?”她從不會撒嬌的柔情,這樣的問句,對她而言已經算是情感的表現了。

  他有些愕然地盯著她。一向完美而冷靜的她,竟是不曾對他問過這般女兒態的問話。

  為什麼?因為今天下午他開口說要“離婚”,她才有著這般的表露嗎?因為要“離婚”,才反彈出她的真實情緒嗎?商濤帆深邃的眼乍然閃過了一層無奈,她的情緒、她的反應,總是隱藏得太好,讓他始終無法捉摸——從以前到現在皆是如比。

  想來好笑,也覺得可悲。她一句生活化的問話,他卻可以轉化出各種揣想。他以手拂了拂發,目光沒有片刻離開過她。

  或者這只是她這心血來潮的隨口問道。

  只是,這心血來潮的隨口道來,在他們四年的婚姻生活中,卻是破天荒頭一遭啊!

  杜亞芙不安地拉了拉自己的合身旗袍——盤面花扣、珍珠色澤的白緞面繡制出幾株粉色的梅,顯得清雅而別致。她的模樣該是不差,她自己清楚。

  從小被教予傳統的老式思想,她早已知道在大眾面前,該如何行為合宜、舉止分寸。父母關心的是別人眼中怎麼去看“杜”亞芙這個人,因此,她很早很早就知道該與不該的標準何在。因此,她真的可以肯定她今天的穿著是適當的。

  那他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她又低下了頭,望瞭望自己的衣衫,心裡的自信開始有些動搖。穿旗袍出席晚會,是不失禮而端莊的啊,是嗎?她的心仍有些惴惴不安。“原本”很肯定的事,她何必動搖呢?他的意見,對她而言這麼重要嗎?杜亞芙微顫了下身子,突然覺得不去思考也是件好事。畢竟想太多,只平添煩躁而已。

  商濤帆往她走近了一步,近到可以閑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他用手輕風般的將她幾縷拂落臉頰上的髮絲撥回耳後,然後輕聲道:“很美。”

  她感到心跳劇烈地亂了節拍。因為他的話,也因為他的接近與撫觸。他若能對自己如此和顏以對,“挽回他們瀕臨破碎的婚姻也許有著很大的希望吧!習慣了有他的日子,即使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但是能看到他亦是一種滿足。很鴕鳥的心態,但卻是她心境的最好寫照。

  “你一直很美,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他深情款款地摟住她到自己的臂彎之中,體會著她屬於自己的感覺。

  “謝謝,”她直覺想推開他,不習慣在房門仍敞開的情況下與他親近,只是,抗拒的手才推到他溫暖的胸膛,情緒竟有些不穩定起來,因為她懷念他的擁抱啊!

  低下親吻了下她的耳垂,濕熱的氣息流連在她小巧的珍珠耳飾邊。

  “我喜歡你戴珍珠。”

  她的眼眶微熱,因為他低訴在她耳邊的話,回蕩著太多的回憶。

  曾經,他們也曾有過一段畫眉之樂的婚姻甜蜜。那時,他會坐在一旁看著她梳妝打扮,他會開心地幫她搭配各式的衣著,他會為了喜歡珍珠與她相映襯的感覺,而為她購買了各式的珍珠首飾。

  雖然她從不愛那些珠光眩然,但為了他喜歡看她戴珍珠,她自後沒有戴過其他的首飾,有的只是滿滿的珍珠。而他注意她的時間,竟沒有超過幾年啊!我喜歡你戴珍珠——一句簡單的話,卻讓她想起他愛她的日子。

  “怎麼了?”商濤帆抱住了將頭埋向他胸前的她,被她的舉動弄得有些心慌。

  她很少主動地親近他,今日的她真是有些反常,難道“離婚”二字,讓她褪下面具嗎?抑或……嫉妒的火又燃上他心頭——難道她是為了出軌而內疚,因此想對他有所彌補嗎?他太清楚那種因為背叛另一半所隨之而來的自責情緒了。

  杜亞芙沒有開口答覆,只是依著他的襯衫搖搖頭,偎近了他一些。

  摟著她的腰際,商濤帆的情緒無法自製地沉鬱當嫉妒的種子埋入心頭之際;它即會一點一滴地發芽成長。猜忌與懷疑,是培養它的土壤與肥料。於是,他急促地想找出一個理由,一個足以說服自己的理由,讓自己相信她只在乎他。

  他需要肯定她此時的轉變,是因為不願離開他,而不是為了另一個男人。所以,他開了口:“你為什麼不想離婚?”口氣雖然焦的且心煩,雙眼卻是期待地盼望——告訴我,你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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