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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未來幾天走的全是偏僻山路,沒有一城半鎮可供打尖、補充食糧,裴玦做了萬全的準備,滿滿幾大袋的乾糧,還有儲水跟必要的藥品,東西多得都快把木車壓垮了。

  誰知道呵欠連天的楊釗競還要求要帶上好幾隻烤雞、烤鴨,跟十來樣豐盛的菜色,就怕往後幾天會餓著他尊貴的胃。

  為了一路上的安寧,裴玦硬是隱忍下來沒有多說什麼,勉為其難再往木車上多加十來袋的菜。

  商商坐在一旁看眾人忙和著,不是故意不想幫忙,而是不敢讓雙腳著地。

  前一天硬是徒步走了近兩個時辰,當時不特別覺得疼,誰知經過一夜休息,一早起來才發現雙腳痛得幾乎寸步難行。

  想到昨晚那場意外惹起的不快,又看到裴玦堪比外頭天色還要難看的臉色,商商還是選擇閉嘴,自己咬牙撐住。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了。

  才走了一小段路,商商雙腳就痛得幾乎快走不動了,但她卻倔強的硬是咬牙死撐,不肯向任何人求援。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裴玦的冷眼跟同情。

  隆冬的刺骨寒風陣陣、山路崎嶇不平,每走一步,商商的腳底就泛開一陣陣如烈火般灼燒的痛楚,讓她走起路來舉步維艱,艱難的步伐越來越慢,遠遠落在隊伍之後。

  前頭坐在馬背上的裴玦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走了個把時辰,眼見那個小人兒依舊遠遠落在隊伍之後,存心挑起他火氣似的慢吞吞走著,根本是在使大小姐性子,故意以這種方式挑釁他。

  他實在忍無可忍,霍然將韁繩一勒策馬回頭,來到她跟前火速翻身下馬,以攤牌的氣勢擋住她的去路。

  「你究竟是在使哪門性子?」在她面前站定,裴玦繃著嗓子問,陰鷙的臉色簡直像是風雨欲來。

  一聽到他不客氣的語氣,又累、腳又疼的商商,隱忍許久的火氣立刻竄起。

  「我使哪門性子?」一股氣幾乎快爆發,但想到自己目前勢單力孤的處境,她運是勉強把怒氣壓下:「就算是使性子也是我的自由,用不著你管!」

  商商冷冷回他一句便逕自繞過他,逞強的想繼續往前走,孰料腳底一陣劇痛,整個人一時沒站穩,就這麼摔倒在地。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火速沖到她身邊,瞥見她痛得冷汗涔涔的蒼白臉龐,眉頭幾乎快擰成結。

  他不由分說的抱起她,將她放到樹下,隨即一把抓過她的腳,不顧她的掙扎抗議,粗魯剝除她的鞋襪,直到露出那雙潔白如玉的纖巧小腳。

  翻起她的腳掌,他不由得暗暗倒抽了口氣。

  只見細嫩的腳底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嚴重的甚至還灌滿了血水,看起來令人沭目驚心。

  他也親身經歷過腳底起水泡的痛楚,知道那宛如被火灼燒似的痛楚絕非尋常人能忍受,更何況是她這種嬌生慣養,連穿件衣服都要丫鬟伺候的千金小姐。

  「你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腳傷成這樣為什麼不說?」他氣得大罵。

  腳都傷成這樣了,她卻一聲不吭的還埋頭拚命走,若不是他發現,莫非她是想帶著這雙傷痕累累的腳一路走到長安?

  「我的腳受傷是我的事,用不著裴大少爺擔心,我既不會搶你的馬騎,也不會拖延大家的行程,你儘管放心好了!」

  「你這女人——」裴玦氣得簡直說不出話來。

  她竟以為他會怕被她搶走馬騎,而一路默默咬牙忍著腳磨破皮的疼痛,簡直教人氣結。

  「你以為這樣逞能,就能證明自己比人強嗎?」他毫不留情的諷刺道。「這只證明了你幼稚、可笑。」

  聞言,商商氣極了,把腳抽回來,不甘示弱的回罵:「我腳痛是我的事,我既不耽誤大夥兒的行程,也沒連累、麻煩了誰,你是生哪門子氣啊?」

  生哪門子氣?

  裴玦愣了下,事實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而氣憤難平,只知道一看到她腳傷成這樣,她卻悶不吭聲默默咬牙忍著,就覺得好生氣、好生氣——

  商商越想越覺得心酸與委屈,眼淚不聽使喚的就這麼滴滴答答落下來。

  她還不夠堅強、不夠刻苦耐勞嗎?

  離家近二十天來,一路上她餓了不敢說、渴了不敢哼,累了更不敢抱怨,就是為了能讓他對她刮目相看,她絕對不是一個嬌慣、吃不了半點苦的千金小姐。

  但在他眼中,她永遠都是一個他看不進眼裡的嬌嬌女。

  她竟然哭了!

  一時之間,裴玦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怕女人撒潑、更不怕女人使性子,只怕女人的眼淚。

  「我——沒那個意思!」他悶悶說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商商恨恨抹去淚,咄咄逼人的反問。

  他僵著臉。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突然他霍然起身。

  「把鞋襪穿上!」簡略吩咐了句,他立刻轉身去牽馬。

  怔望著他的背影,他寬闊的背、結實有力的長腿邁出堅定步伐——商商好半天才回過神,急忙穿回鞋襪。

  「上去!」裴玦把馬牽到跟前,不由分說的一把抱起她,宛如當她是袋米似的準備把她往馬背上丟。

  他要把馬讓給她騎?

  她看慣了裴玦的臭臉,一時之間他突然改變態度、大方讓出坐騎,反倒教她不知所措。

  「不必你同情我!」她不領情的在他臂彎裡掙扎。

  「誰同情你來著?我是不想讓你繼續惹麻煩。」他仍不為所動的抱著她,一股男性獨特的氣息沁入商商的鼻端。

  天氣明明很酷寒,她的臉蛋卻滾燙得像是快著火似的,心跳也急得像是快跳出喉嚨。

  「放我下去,我自己可以走路!」她心亂如麻,亂七八糟的喊著。

  「你再敢提走路試試看!」他惡狠狠的威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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