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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不餓。」慕容寧擠出牽強的笑容。「你一定餓壞了,快吃吧!」

  看著主子失魂落魄地繼續望著窗外,像是在等待著誰,更讓七香不由得一陣心酸。她是餓了,但眼前──她哪吃得下?

  歎了口氣,七香來到主子身邊,陪著她繼續望著窗外,等待能讓主子眼睛重燃生氣的那道曙光出現。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幾案上的紅燭已經燒得剩下一小堆殘油,在燭臺上忽明忽滅。

  遠處宴客大廳的談笑與喧嘩聲也已經漸漸散去,只剩下夜深的濃重霧氣一陣陣的自窗縫間襲進房內,冷得彷佛沁進她的骨子裡。

  「小姐,別等了,姑爺今晚鐵定不會回房了,您也累了一天,讓七香替小姐卸妝更衣歇息吧!」眼見天色已暗,心疼主子的七香忍不住勸道。

  但慕容寧沒有開口,只是像抹遊魂似的起身走進內室,失魂落魄的望著床榻出神。

  華麗的紫檀木錦床上鋪著她一個月來不眠不休親手縫製的喜枕、喜被,那原本象徵甜蜜喜氣的紅色,如今卻刺眼得直紮心口。

  「小姐,姑爺到底是怎麼回事?」七香忍不住抱怨道。

  按照俗例,姑爺早該進房跟小姐喝交杯酒,然後她這下人也能高高興興的功成身退,讓小姐跟姑爺共度甜蜜的洞房花燭夜。

  「七香,不許你胡亂猜測。」雖然止住了七香的嘴,但止不住的,卻是慕容寧自己心底的疑問。

  她又何嘗感覺不出嵇仲軺的不對勁,但她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的冷漠、他的敵意、他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一切的一切,完全讓人猜不透、也無法理解。

  他究竟是怎麼了?

  難道──他壓根不想娶她為妻?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讓她心驚,心口像是突然被一隻手給攫得好緊好緊。

  「小姐,七香去找姑爺。」

  七香再也看不下去,就算冒著挨罰的險,也絕不容許小姐受一丁點委屈。

  「七香,不許去!」慕容寧氣惱的拉住七香。「誰給你這天大的熊心豹子膽,才剛來到嵇府就這麼目中無人?!」望了眼窗外,她在心底悄悄歎了口氣──

  看樣子,今晚他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還不快來替我更衣。」倏然一旋身,慕容寧逕自坐進窗邊的梳粧檯前,沒讓臉上流露太多情緒。

  不甘心地看了眼大門,七香悶悶應聲,只得先擱下內心的不平去服侍主子。

  卸下臉上的胭脂,換了上好的白色絲質內單,她躺進自己親手縫製的喜枕喜被裡,靜靜看著七香替她撚熄了燭火、合上房門,直到房內僅剩黑暗。

  今天的夜,甚至連輪明月都沒有,整個房內暗得幾乎快讓人喘不過氣來。

  慕容寧拉緊喜被,將自己密密實實地包裹起來,但那股冷意卻好像依舊透過層層的錦布透進來。

  閉上眼,慕容甯卻依然了無睡意,完全不知道等著她的,會是怎麼樣的明天?

  一夜無眠,天才濛濛亮,慕容寧就起了個大早,讓七香替她梳妝、著衣。

  為了掩飾主子蒼白的臉色、以及眼下疲憊的陰影,七香著實費了一番功夫,細心地多打了層粉,才成功的讓主子的膚色看起來一如以往的剔透粉嫩。

  一襲刻意挑選的粉色裙衫,也成功帶出慕容寧的好氣色,聰明伶俐的七香最後將主子的一頭長髮,綰成典雅的已嫁女子髮式,綴上同色系的粉色珊瑚發簪,看起來不減以往的清靈脫俗,卻又多了一份女人的綽約風姿。

  打扮妥當,主僕倆就靜坐房內等嵇仲軺到來,聰慧解意的慕容寧,甚至還準備了慕容家有名的七彩雲錦要送給公婆當見面禮。

  但半個時辰過去,眼看時間也不早了,她卻左等右等、等不到她的夫婿。

  在幾名丫頭的注視下,慕容寧一雙在膝上交迭的小手早已擰得泛白,無地自容跟心痛的感覺,已經在她心頭盤根交錯分不出來。

  「七香,陪我去給公婆請安。」

  突然間,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平和冷靜得連她都幾乎分辨不出來。

  「小姐,那姑爺他──」

  「沒關係,相公或許有要事耽擱,咱們主僕倆去就行了,我才嫁進府,可萬萬不能失了禮數。」她佯裝輕描淡寫的一笑。

  小姐向來好脾氣可以忍,但七香肚裡一根直腸子,怎麼忍得了小姐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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