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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是我。」她怯聲回道,小心翼翼循著微弱的月光進門。

  黑暗中,一個身影迅速翻身坐起,高大的身影顯得更加龐大懾人。

  「你來做什麼?」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一雙黑眸像燃燒的火焰,灼灼發亮。

  「天涼了,我替你送被褥來。」一進屋來,果然發現這書齋裡寒氣逼人。

  「出去,我不需要任何東西。」他已然將這裡視為不容侵犯的私人領域。

  「天氣這麼冷,怎麼會不需要?」她鼓起勇氣朝他走去,將滿手幾乎頂到下巴的被褥遞給他。

  「你當真想向我下戰帖?」他面無表情盯著面前的被褥。

  「我只是送被褥來,不是來下戰帖。」她急忙搖搖頭,像是怕他再次無情地拒絕,她火速將被褥往他的身邊一放,轉身就往外跑。

  跑到門外,小人兒雙手捧胸、大口喘氣,活像剛從虎穴裡逃出來似的。

  好不容易定下神,想一想,她又轉身小心翼翼踏回虎穴。

  「相公……」站在門邊,她聲若蚊蚋的低喚道。

  「你還有什麼事?」黑暗中傳來他不耐煩的低吼。

  「回房睡吧,一直睡在書齋裡總不是辦法。」慕容寧冒著被猛虎咆哮的危險,鼓起勇氣說道。

  高大的身影倏然站起,宛如一座高山朝她步步逼近。

  慕容甯嚇得心兒怦怦直跳,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就怕他突然張嘴一口吞掉她。

  但老虎沒吃了她,反而慢條斯理點亮了桌上的燭火。他好看的俊臉在跳躍的燭火下,顯得深不可測。

  「怎麼?你這是在向我抱怨?」他就知道,像慕容甯這種天生就被捧在手掌心裡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忍受得了長久被冷落的委屈?

  「我只是擔心你……」她的目光定在他擱在桌面的乾淨修長雙手,思緒一下飄得好遠好遠。

  就算隔了十年,她依然清楚記得這雙大手的溫柔。

  「擔心?」嵇仲軺冷冷一哼,倏然轉身面對她。「我看你壓根是擔心無法掌控最新收藏的玩物吧?!」

  「什麼收藏?什麼玩物?我不懂──」

  「少跟我裝無辜!」他那含恨的眼光,竟帶著想殺人的冷厲。「你該比誰都清楚,這樁婚姻全是你一手主導,逼得我不得不低頭!」

  逼得他不得不低頭?

  這句話像天外的一記響雷,終於狠狠打醒始終不明就裡的她。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冷漠與疏遠,他明顯的敵意與排拒,她無法再繼續自欺欺人,假裝這是一樁情投意合的婚姻。

  「你是不是壓根不願意跟我成親?」終於,她還是艱難問出口了。

  看著她平靜的臉龐,嵇仲軺先是驚訝略挑了下眉,隨即勾起冷笑。「你真的很聰明,唯獨做了一件蠢事。」

  她默然無語,被自己的夫婿罵蠢,就好比被賞了一記耳光般難堪。

  但她不覺得自己蠢,這個信念她執著了十年,從沒有一刻遺忘。

  「打從十年前,我就認定,這輩子非你不嫁。」她昂起下巴,堅定宣示道。

  這句話讓他心口不由一緊,卻也勾起多日來倍受壓抑的憤怒。

  「看來,你為了嫁給我可真是用盡心計啊!」嵇仲軺陰鷙眯起眼。

  「我承認我喜歡你,但這樁婚事是爹的主意,我從沒用什麼心計。」難道,愛上他是個錯?

  「我嵇仲軺何德何能,竟能讓泉州城中大名鼎鼎的慕容家千金看上,非把我納入她的私人收藏不可?」嵇仲軺朝她一步步逼近,壓根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不是這樣的──」她的聲音被遽然箝上她下巴的巨掌給打斷,被迫仰頭迎視他森冷陰鷙的眸。

  「天底下,不是每樣想要的東西都能得到手,尤其是人。」他的唇幾乎抵上她的鼻尖,滾燙的氣息幾乎將她的肌膚給炙痛。「你把人耍弄於指掌間,難道不怕人的愛恨情仇,一不小心就會將你傷得體無完膚?」

  「我從來沒有想玩弄誰,我是真心的。」她顫抖得語不成聲,像是摔碎了一地的玉。

  「真心?你的真心有多少價值?」他譏諷地仰頭大笑,卻逼出她眼底強忍的淚水。

  「我──我到底做了什麼?」竟會讓他這麼恨她入骨?

  「你不應該站在這裡的,光憑這一點就足夠讓我恨你!」他狠狠收掌,幾乎快將她細緻的下巴掐出個血印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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