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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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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還是一個那麼天真無憂的孩子,怎麼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安靜沉鬱得簡直快讓她們不認得了。 輕歎了口氣,柳夫人也只好應女兒所允。 「好吧,明兒個我就讓你爹去回覆上官家。」說著,柳夫人轉而小心翼翼的翻起女兒的手掌。「來,讓娘看看你的傷。」 一雙細緻嬌嫩的手,此刻卻滿布著沭目驚心的傷痕,尤其是被火燙出的水泡一破,露出裡頭細嫩的粉色皮肉,更教人看了寒毛直豎。 「你這孩子,怎會為了棵梧桐不顧一切至此呢?」柳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惱的輕斥。 向來嬌生慣養的女兒,對一雙手嚴重的燒傷,別說是喊痛了,自始至終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仿佛這傷不是在她皮肉上。 「都過去了……過去了……」絮兒喃喃低語,低頭望著自己展開的雙手,卻只看見一片水影朦朧。 那些痛、那些在乎、那些過往記憶,全隨著那把火燒得一點不剩,往後,她只需要為自己而活就足夠了。 「你最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連串不尋常的舉動簡直快把娘嚇壞了。」 為此,柳夫人還特地多派了五、六名丫鬟,整天寸步不離的跟在女兒身旁。 「娘,對不住,過去諸多的莽撞舉動讓您擔心了,往後絮兒會學著懂事些,不會再讓您惦著顆心了。」出乎意料的,她非但沒有一如以往犯錯時忙著回嘴辯解,反倒溫順的認錯道歉。 突然間,柳夫人竟有種下真實的錯亂感。 這──這真的是她那個頑皮任性、沒有一刻安靜的女兒嗎? 「娘,我想歇息一下。」突然,身旁的小人兒輕聲吐出一句。 回神瞅了眼神態平靜──著實平靜得不太尋常的秀致臉蛋一眼,柳夫人憂心忡忡卻無奈的緩身而起。 「好吧,那你歇息吧,等會兒娘親自到灶房裡熬碗參湯來──」 「娘,不必麻煩了。」她忙說道。 「說什麼麻煩?瞧你臉色這麼差,傷口也需要多吃些補品才會好得快,不想讓娘擔心的話就乖乖聽話,嗯?」柳夫人見女兒都快瘦成竹竿了,豈容她再拒絕?! 「嗯,勞煩娘了。」絮兒仰著臉,乖巧的一笑。 「傻丫頭。」柳夫人瞧著女兒削瘦的臉龐、毫無神采的雙眸,聲音不覺哽咽。 明知道這自小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心肝寶貝是為愛傷情,她這做娘的卻完全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只能裝傻,以免勾起女兒心底的傷痛。 她不知道明知道女兒心裡有痛,卻還得勉強她另嫁他人對不對,但只要女兒能夠由創痛走出來,她什麼都願意做。 「娘走了!」 看著娘匆匆而去的身影,絮兒強忍在眼底的淚又差點奪眶而出。 不,不能哭,她帶給爹娘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自己的任性不懂事讓他們兩老不知愁白多少頭髮。 自小到大,她總是讓爹娘默默跟在後頭收拾殘局,經過這些事,她才明白自己有多麼任性、自私,總是想到自己要的,從未考慮他人。 這一刻,她才終於領悟,若是真愛一個人,就該真心祝福他,而不是只想到自己的失去。 她落寞的目光緩緩投向窗外,院落間的寒梅綻放著孤豔的姿態,由白轉粉的花瓣迎著寒風怒放,看似纖細嬌弱的花朵出奇堅毅,絲毫不畏冷冽寒氣。 過去她始終弄不懂,為什麼寒梅在越冷的天氣下,越能開出絕豔驚世的花朵來,如今,她總算領悟了。 經過這些風風雨雨,她才總算懂得──愛不是佔有,而是成全。 只是,若必須經過烈焰焚身才能淬煉成金,得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午後的府衙一片靜謐,陪同縣太爺審了一早上案子的上官甫,正在書齋內翻閱些案卷,孰料一個衙役匆匆帶來的消息,攪亂了這份平靜。 緊蹙的眉頭顯示他對來者的不歡迎,思索許久,他才終於吐出一句:「帶他進來吧!」 起身來到窗邊,看似平靜的俊顏依舊沒有太大起伏,但僵硬的背影,緊抿的唇卻洩露出他的緊繃情緒。 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他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戰。 「大哥!」一個浪蕩輕佻的聲音響起。 「有事嗎?」他緩緩轉身,用冷漠得幾乎沒有一絲溫度的目光,望向上官淵。 「當然,我這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無視于兄長的疏冷,上官淵好整以暇替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來,一派悠哉的甩開摺扇。 「這府衙倒也氣派舒適,難怪你不肯回府。」上官淵不說明來意,反倒若無其事的四處打量著。 牙微微一咬,上官甫提醒自己要沉住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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