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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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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兒緩緩抬起頭凝望著他,怔立原地許久,不能動彈也不能言語,只能木然望著他在一片殘雪寒風中凜然挺立的身影。 冷風從四面八方吹卷而來,吹起絮兒單薄的衣角,卻吹不去她心底那股快撕裂成片的痛楚。 她聽不到聲音,感覺不到自己,仿佛正往永無止境的深淵跌落,再也找不到回頭路。 一滴冰冷的淚驟然滑落,像是割捨了最後一絲眷戀。 低著頭,絮兒緩緩擦乾眼淚,慢慢移動轉身,邁著艱難的步子,在他複雜的凝視中消失在黑夜盡頭。 看著那個脆弱的背影,上官甫雙手緊握,背負了多年重擔的肩疼痛著,呐喊著想卸下,但理智阻止了他,感情用事只會讓更多人受傷害。 但這一刻他不禁恨起自己,他所想的這麼多,能做的卻是這麼少,他甚至無法讓她知道,這一切不得已全是因為── 雙拳再度狠狠緊握,用力之猛像是快捏碎自己的骨頭,他卻依然感覺不到絲毫的痛。 深沉歎了口氣,他把自心口漫出的那股痛楚壓了回去,一如過去七年來他所做的。 未來,他依舊得繼續守住這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小姐,您到底是怎麼了?」 五天來,雙冬不知已是第幾遍這麼問。 但呆坐在窗邊的人兒卻聽若未聞的雙唇緊閉,只是落寞的望著窗外發怔,好像三魂七魄都被攝走似的。 雙冬無奈的守在主子身邊,以往總是暗暗嫌小姐吱吱喳喳太吵,如今這份安靜,卻教她有說不出的瞻顫心驚。 活潑好動的絮兒以往要她乖乖安靜下來都很難,如今卻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天就只是呆坐在房間裡,望著窗外那棵梧桐樹出神。 接連幾天看到女兒不吃不喝也不說話,柳老爺、柳夫人以為她是中了邪,還特地請來道士替她驅邪收魂,奈何花了五十兩銀子,她還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絮兒木然盯著花園外發呆,一片空白的腦子什麼也不想,那雙清澈眸子漂亮卻空洞。 像是找不到定點的眸子,習慣性的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許久之後,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那棵梧桐樹呢? 幾天來她習慣性的往同一個方向凝視,但眼底卻從沒看進任何東西,以致于連那棵梧桐樹是什麼時候不見的都沒發現。 「不見了──它不見了!它到哪兒去了?」她倉皇失措的跳起來,急急往花園裡沖。 當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花園時,只見原本幽靜茂密的位置空了,地上只剩下被砍斷的樹幹殘骸。 十幾年來,她早已習慣它佇立在那,如今卻只剩一片空蕩蕩的,到底是誰擅作主張把它給砍了? 說不出的心疼,讓她心口一陣擰痛,雖然她早就不該在乎的,但上官甫的諾言不只刻在樹上,也早已深刻的烙印在她心上。 氣小姐,您怎麼了?」不一會兒,雙冬也氣喘吁吁跟著沖了出來。 「雙冬,樹呢?梧桐樹到哪兒去了?」一見雙冬,絮兒立刻緊抓著她問。 一聽,雙冬緊張的神色一松,餘悸猶存地拍拍胸口。「小姐,你差點把我嚇死了,我還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原來是那棵樹啊!」 「快告訴我,是誰把梧桐樹給砍了?」絮兒見雙冬一副毫不關心的態度,有點生氣了。 目光往窗外瞥了眼,雙冬小心翼翼的說:「今兒個早上,老爺吩咐阿丁把它給砍了。」 「為什麼?」絮兒一陣驚愕。 「道長說,小姐被那棵梧桐樹精給迷住了,所以吩咐老爺一定要把它給砍了,還要作法三天三夜才能把樹精給驅離。」 梧桐樹精?絮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荒謬的怪力亂神之說,她爹竟然會相信?! 甩甩頭,那江湖術士不重要,重要的是梧桐樹。 「那樹呢?現在在哪兒?」她急急問道。 「道長說要把樹燒成灰燼,才能防止樹精再度寄附,現下應該是拿到廚房去了吧?」 燒了?絮兒的臉色遽然大變。 「不──」她大叫一聲,轉身就沖了出去。 看著主子火燒屁股似的背影,雙冬愣了愣,隨即才回過神,拎起裙擺趕緊追上去。 「小姐,等等我啊!小姐──」 絮兒一路奔往灶房,進了門就直往大灶邊沖。 「樹呢?這兒沒有……這裡也沒有……」她方寸全亂的喃喃自語,慌張地在大灶邊東翻西找,甚至還把灶門打開趴在門邊往裡頭探,但除了沾了一臉灰什麼也沒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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