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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難道沐雪荷喜歡他?!

  他渾身的毛細孔急遽地收縮著,對她來說,他只是個卑微的下人,以她遠播的花名與在四季樓受嬌寵的地位,怎麼可能看上一個眼睛殘缺不全的下人?

  他倏然別過頭去,抗拒著被她吸引、被她牽動,以及從未有過的情不自禁。

  「沒有。」繃著嗓子開口,元琰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吞了一盆沙。

  她笑了,唇邊綻放出一朵美麗的笑花。

  雖然王炎只是個下人,雖然他有張不完美的五官,但她喜歡他,喜歡他溫柔的眼神,喜歡他令人安心的氣息。

  說不出為什麼,她就是喜歡他,這是第一次,她為一個男人動了心。

  「也沒有訂過親吧?」她毫無心機的問道。

  驀地,元琰腦中閃過睿親王府的悅甯格格,含在嘴邊的「沒」字,竟無法理直氣壯的吐出口。

  一抹如花甜笑驀然僵在美人唇邊,逐漸褪色而後凋謝在唇邊。

  緊掐著手,像是快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痕來,但沐雪荷卻一點都不覺得疼,反倒胸口有種像是快裂開的劇烈痛楚,一圈又一圈地在整個胸臆間擴大。

  她真的——喜歡他!

  這下,元琰總算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沒有猜錯,伹他卻無言以對。

  房間裡沉寂得讓人幾乎快要窒息,房內的兩人在幾步外的距離對望著,卻覺得彼此間遙遠得像是隔了好幾千里。

  「你已經訂親了?」終於,她艱難地開口道。

  明明不必解釋,甚至不必在乎她的,但看到她驀然刷白的臉龐、絕望而心碎的表情,元琰竟覺得有些不舍。

  但這一刻,他不能、也無法開口,明知道他們倆的距離天差地遠,他不該去挑戰身分懸殊的禁忌——戀上一個青樓花娘!

  緊抿著唇,站在門邊的元琰背過身,用沉默代替解釋。

  是的,他是卑鄙的,不但偽裝僕役接近她、打探她的一切,還利用一個他根本未曾謀面的未婚妻,來替他掩飾這份強烈得讓他害怕的心動感覺。

  「原來如此!」

  一個像是快哭出來的微弱嗓音自背後響起。

  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緘默是他目前唯一的武裝了。

  任何一個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沐雪荷悶悶不樂。

  但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了?唯有元琰!

  目睹她這副魂不守舍、了無生趣的模樣,他比誰都還要難受。

  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這麼快就對一個出手相助的下人投注感情?!

  門外傳來飲酒作樂、鶯聲燕語的喧鬧聲,讓獨坐窗邊出神的她更顯落寞且令人心疼。

  這幾天,她一直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任憑四季夫人怎麼勸,她也不肯開門見客,只是整天沉默地發著呆。

  四季夫人不敢逼她,只能由著她任性,拿她莫可奈何。

  元琰佇立在門邊,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她落寞的身影上移開,偏偏,最後總不由自主又回到她身上。

  房間裡安靜得令人窒息,像是被抽光了空氣,連呼吸都顯得艱難,誰也不敢破壞此刻薄弱的平靜假像,就怕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情緒,會一發不可收拾。

  元琰從來不知道,光是看見她緊蹙的眉頭,就令他難受得快要瘋掉。

  這一刻,他竟懷念起她的笑,以及她快樂時閃亮得宛如天上星子的眸。

  突然間,他站了起來,衝動地上前拉起她的手。「我們走!」

  驚詫地仰頭望著元琰,沐雪荷結巴問道:「去——去哪?」

  「看花燈。」這向來總是中規中矩的僕役,眼底竟然浮現一抹頑皮的光芒。

  「看花燈?」她兩眼不可思議地睜得老大。

  「今天是正月十五。」

  「天,這太瘋狂了!」她驚訝低喊。

  她怎能離開這裡?打從五歲進了四季樓,她走出四季樓大門的次數寥寥可數。

  「你不想去?」元琰戲謔地瞅了她一眼,很清楚她眼裡的疑惑代表了什麼。

  「我想,可是——」她有些顧忌地覷了眼房門。

  萬一讓嬤嬤知道,恐怕他會被重重責罰的,她真的不願、也不想連累他。

  「放心,我剛剛交代了屏兒,要她暫時別進來打擾你歇息。」元琰一笑,細心地拿了件白色貂毛氅裘披在她身上。

  拉著她的手來到窗臺邊,元琰朝樓下左右張望了下,便俐落地率先跳了下去。

  輕鬆落地後,元琰站在窗下朝她伸出手臂。「跳下來,別怕,我會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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