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羽柔 > 最愛是你 >
三十一


  他完全聽不到自己驚慌的怒吼聲。

  被打了一針鎮定劑以後,伊自揚就沉沉的人睡了。

  當他發現自己什麼都聽不見的時候,立刻恐懼地將身上的點滴全都拔開,不斷扔擲身邊可以拿到的東西。他只想將它們重重地摔在地上,確定自己是否真的什麼都聽不見——

  怎奈,聲音就是消失了,仿佛被拔走了插頭,全世界落人一片沉寂,靜默無止無盡的來襲,就像溺水的人遊不到岸的恐懼。

  當他迷迷糊糊的醒來,在半夢半醒之間,他看到了粲粲的臉。

  她坐在床沿守候,用關切的眼神凝視著他。

  一定是夢!這一定又是一場夢!伊自揚想著,又沉沉的入睡。

  許久,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神智就清醒了許多。

  護士察覺伊自揚醒來,上前又對他說了一連串他聽不見的話。

  他仿佛沉沒在深深的地心海底,不論他如何揮著手、擺動身體,回應他的,還是深深的靜默。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是誰開玩笑地將聲音全都關起來了?”他抱緊自己的頭,嘴裡不斷的嚷著自己聽不到的話。

  粲粲沖進來,來到伊自揚的面前,攀住他的手,想要讓他手掌的力道放鬆。

  “自揚哥哥,你現在什麼都聽不到,這是暫時的,你不會永遠都這樣的。”粲粲看到他茫茫然地看著自己,趕忙比出手語。

  伊自揚緩緩地回神,定定地看著他所期待見到的臉龐。她還是像黎明的光芒一樣柔和明媚,他眼睛眨都不敢眨,怕遺漏了這美好的畫面。

  他竟然只懂粲粲的話,原來這是粲粲的世界!

  他來到了粲粲的世界裡,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又合上了眼睛,不想糟蹋了這種不真實的感受。

  “這是何家的醫院,他們請了四位著名的腦科權威,一直在研究你需不需要開刀,如果你腦裡的瘀血可以用藥物打散的話,就可以不用冒險了。”粲粲詳細的解釋著。

  伊自揚看了票票的手勢,情緒漸漸地平穩下來,但神智還有些微不清楚。“你……怎麼來了?你聽到我在叫你了嗎?我好傻,我在你的身後不斷地叫你——我用全部的力氣在叫你——”他含糊地低語著連自己也聽不到的話。

  粲粲只能讀出幾句,她回道:“我看到網絡新聞才知道這件事。先前我來過幾次,他們說你還沒有醒來,還不能看你。我有寫問題問過護土了,她們說你很快就會好的。”

  粲粲沒有說,她其實來過好多次,但都被何靜媛擋在門外,連伊母也面有難色的叫她改天再來。她不放棄的天天來醫院打聽伊自揚恢復的狀況,這一天,想不到病房外沒有半個人,粲粲毫無阻礙的就進來了。

  “你剛剛說,他們要用藥物打散瘀血,有效嗎?手術的成功機率又有多少?”

  “我不知道。”

  他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來,如果他真的變成了聾子,那麼是不是表示他的音樂生涯就要結束了,無法拉小提琴,他還能做什麼?

  “你一直在照顧我嗎?”

  “不是,之前我有遇見媽媽還有何靜媛,都是她們在照顧你。”

  “粲粲,粲粲……”他不斷輕喚她的名字。在外國孤單寂寞的日子,他總是習慣呼喊她的名字。

  “我在這裡。自揚哥哥,我終於可以這麼近的看著你了,五年前你走了以後,就離我越來越遠了。你好壞,准道你都忘了我這個妹妹了嗎?”她的神色中含著濃濃的苦澀,嘴邊卻還帶著淡淡的笑容。

  伊自揚看完粲粲的手語,頹喪的仰頭緊閉雙眼,濃濃的兩道劍眉盛起。為什麼心裡有種被撕裂的絞痛,是因為他的傷勢,還是因為粲粲就在眼前,卻不能擁住她?

  他多想告訴粲粲,這五年來他日思夜想的只有她一個人。

  出外的第一年,是最難捱的時候。他瘋狂地吸收所有音樂的知識和技巧,為的就是要趕快成功回臺灣。他寫了很多信請求母親轉交給粲粲,結果都石沉大海。

  第二年,何靜媛也考上了同樣的音樂學院,成為他的學妹。他試著想要忘記粲粲,但面對何靜媛坦然的愛情卻還是無法勉強自己接受,他只有日以繼夜不斷地練習演奏,像瘋狂的音樂家,把所有相思的痛苦全抒發在唯一的朋友——音樂上。

  他想借由別的事情來遺忘票票,可是——五年來,他還是失敗了。

  沒有人可以代替粲粲在他心中的地位。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