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羽柔 > 傾戀小娘子 >


  天色漸暗了,北風夾著細細的飄雪。沈梓秧沒有費心多想,他交代了兄弟們照看裡外,想要出門尋人的同時,寶晴聞風怒氣衝衝地跑來。

  “沒有錯!刀是我無心放在房裡的,她要走,咱們就順她的意讓她走,反正她是個燙手山芋,當初咱們的目的不也只是要破壞姚家和魏家的婚事嗎?人家不想留下,這兒又不是土匪窩,犯不著強留人。”寶晴想留住梓秧,不停地勸說著。

  “寶晴,這是我和姚家的事情,不要你來插手。”沈梓秧不耐地說道。

  “是啊!是不關我的事,是你和姚家的事。可事實上,人家姚姑娘根本不這麼認為!你知道嗎?你們沈家白疼她六年了!她不認得姑姑,更不認得你,姚勢天昏了頭,要把自己的女兒往虎口裡送,那是他們姚家的事,不是沈家的事,犯不著還要賠上陳家口的人——”陳寶晴話還沒有說完,就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陳老當家當初把刀廠傳給外甥,就曾惹來刀廠師傅的不滿,原因就是陳家口滿莊子的人姓陳,刀廠三代傳人都姓陳,最傲人的鑄刀技術從沒傳過外姓。雖然老當家力排眾議,將刀廠傳給沈梓秧,而沈梓秧也不負舅舅重托,將刀廠經營得有聲有色,但對於這個心結,人們還是避免提起。畢竟擎天刀莊傳男不傳女,沈梓秧雖是半個陳家人,到底還是刀廠惟一的傳人。

  可這會兒陳寶晴竟然腦袋管不住舌頭,脫口說出了這個忌諱——

  沈梓秧面色嚴峻,心裡此時卻只是想著,她真的不認得娘了,更遑論是他了。娘是多了些紋路風霜,但大體上沒變,可是,他卻早已經不是那白淨斯文的小公子爺了。梓秧心中暗湧著些許失落。他以為找娘來,可以喚回姚心妍的記憶,可以留住她的人和她的心。

  “沒錯!我是不該將刀廠陷入這種處境。”沈梓秧冷漠地說道。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是——”陳寶晴看見表哥的雙眼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隨即又換上一貫嚴肅的表情。她知道表哥對姚姑娘的用情,更知道她的話刺傷了他,頓時心急得滿面通紅說不出話來。

  “老大,別聽寶晴小姐亂說話,姚姑娘是老大從小就定的老婆,怎麼能讓她給跑了?!咱們再出動兄弟們上起把姚姑娘找回來,況且她一個姑娘家有何能耐跑多遠?”光頭對陳寶晴本來就有好感,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寶晴的一雙眼睛只要有老大的地方,從來就不會多瞧他一眼。如果老大的新娘子跑了,那麼他根本是沒指望了。

  “死光頭,誰要你多話!”寶晴狠狠地瞪了大個子光頭一眼,又道:“表哥,這天色已經暗了,地上又飄著雪蓋著足印,不好找的,我——表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有口無心。你不要怪我,好不好?”陳寶晴最怕表哥生氣,噘起了嘴,低聲下氣地。“表哥,要不明兒一早,大夥兒一起出去把姚姑娘找回來。”寶晴還想再拖延。

  “明兒一早?人不是走遠了,就是凍死了——”光頭說道。

  “光頭陳文章!”陳寶晴大吼。

  “老四,你就少說兩句。”馬老三開口。

  “我怎麼知道?只要我說話,就一定討罵挨!”光頭搔搔頭,低聲說道。

  “你們一定是八字犯沖,還虧你爹幫你取個名字叫文章,就是要你出口成章,哪想得到你是一說話就討罵——”馬老三笑道。

  陳繡在旁一直沉默著。她知道梓秧是放不下心妍的,她何嘗沒有想到,梓秧一定記得他們從小就定的婚約。如此一來,寶晴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陳繡的心百轉千回,沈家和姚家的記憶已經不堪再回首,況且多年來,姚家一直沒有音訊,如今還將女兒心妍擇人另嫁……無論如何,這些都過去了,他們是絕不會再攀姚家的親。況且沈家有了寶晴,到底還是寶晴適合來做沈家的媳婦。

  沈梓秧不願再多說什麼,披上狼袍就往門外走去。

  陳繡知道,十一年前他們雖然離開了桃花莊,可是梓秧的心從來沒有離開過那牽動他心魂的桃花——姚心妍。

  十一年前,桃花莊的最後一夜。

  陳繡連夜和丫環們整理行囊,要離開桃花莊。梓秧和心妍兩人手牽著手,站在身後著急地詢問。

  “娘,咱們為什麼要走?爹爹去世不過兩個月,為什麼一切都變了?”梓秧不解大人的世界為什麼這麼複雜。

  “孩子,咱們回楓林鎮的家,桃花莊咱們是待不下了!我們一定要離開。”陳繡不想說太多,短短幾句話輕輕帶過。

  “沈大娘,梓秧哥哥,叫我娘也和你們一起走,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六歲的心妍,年紀雖小,可稚嫩的心裡,見如此光景便隱隱有了分離的恐懼。沈大娘和梓秧哥哥待她比爹娘還要好、還要親,尤其是梓秧哥哥,自她有記憶以來,就和他是形影不離,亦步亦趨,人人都告訴她,她是梓秧哥哥的媳婦兒,所以她小小的心靈認為,跟在他身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傻心妍,你怎麼能和我們走呢?你爹娘會好好照顧你的。”孩子們沒心眼,他們怎麼懂呢?陳繡看著她稚嫩的小臉說道。

  “我要你們!我是梓秧哥哥的媳婦兒,大娘,帶我走!帶我走!”心妍的小手拉著陳繡的衣袖,見她一徑的疊衣入箱,一臉的黯然,有著心妍又害怕又陌生的表情。

  “梓秧哥哥,帶我走!帶我走嘛!”怎麼連梓秧哥哥也沉默,所有的人都不言不語,她不死心地拖著他的手,使勁地搖著抓著,心想這樣他們或許就走不了了。

  “心兒——我一定要跟娘一起的。”沈梓秧不舍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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