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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她是要孩子的,她怎麼可能會不要他們的骨血,那是她的命啊——

  杜棄仇更沒有理由娶她了,也好,死了心吧!

  冷香縈寧願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她轉過了頭,將沾滿淚水的臉埋入了繡枕裡,而心已埋入了黯沉沉、無情無愛的地獄裡。

  冷夜風襲,窗櫺格格地發出了聲響。

  冷香縈忽然想起,娘曾經告訴過她的一個有關聚龍崗的故事。

  聚龍崗住著一條大龍,當它被驚醒時,就會從屋頂的飛簷飛掠盤旋而過,窗櫺就會格格地發出聲響……

  如今她總算瞭解,杜棄仇就是聚龍崗的巨龍,她依附在他的身上半輩子了,從不知天高地厚、人間冷暖。直到一日大龍起身飛掠,她慌張地仰頭看著飛遠的巨龍,卻任再多大聲也喚不回,只有獨自站在悠悠蒼涼的人世間,愴然淚下。

  真如杜棄仇所言,原本打算在聚龍崗辦的一場婚事就這麼取消了。

  杜棄仇將自己埋首於教務中,空暇時又全心鑽研武功。但每當月兒懸空時,就隔不斷奮恨新愁泉湧而來,望眼聚龍崗上層層疊疊的山嶺重雲,就如千疊雲山千疊愁,一天的明月,一天恨、一天相思。

  “稟教主,小姐的身體好多了,昨天還起身到苑裡舒展筋骨,還走了好一會兒的路。”丫頭一早來向杜棄仇稟報。

  “那麼……她有沒有要見任何人?”杜棄仇充滿盼望地詢問道。

  “沒有,小姐什麼都沒有說,她病了一場,連話都少了。”

  “好,我知道了。”他頹然回身,揮了揮手讓丫頭離開。

  這多日來,丫頭們都會來向他報告冷香縈療傷的進展,他等待著她們會告訴他,冷香縈要見他,可是——每一次熱血沸騰的期待,都令他心灰意冷的失望了。

  他阻止自己到冷香縈的房間探視她,雖然腳下的步伐時常不聽左右地想要奔向她的身邊,可是心裡卻不斷地告誡自己,只要紅顏不消去心頭上的人,他在她心裡就沒有任何立足之地。縱有千萬相思,無限情意,伊人不忘舊愛,他也無處追尋。

  一日清晨,杜棄仇正在苑裡練劍,冷香縈的丫頭氣喘吁吁地跑來。

  “教主!教主!”丫頭捧著心,想要緩緩氣。

  “怎麼?是香縈——”杜棄仇聞聲乍止舞劍,回身問。

  “教主!小姐——小姐她——”丫頭氣喘不止,一雙眼含羞帶怯地看著教主袒胸露臂、雄健壯闊的身體。

  “她怎麼了?”杜棄仇擰著眉心問,感到片刻心已停止跳動。

  “小姐她走了……掛在她牆上的撥雲劍也不見了,她……她離開了,就像……就像上一次她和娟娟一同離開聚龍崗一樣——”丫頭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

  “走了?你知道她會到哪裡?”

  “小姐她……我不知道。”丫頭傻愣愣地回答。

  “她有沒有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你想想看!”杜棄仇不斷地追問。

  “這幾天她幾乎都是足不出戶的養傷,兩天前,她的身體才好了點,就差我傳陳長老來。”丫頭努力地回想著。

  “哦——他們說些什麼!”

  “我……我沒有聽清楚,好像是……好像是打聽一個人,陳長老有提到鳳陽縣的韓大夫——”

  “該死!”杜棄仇一聲咒駡,隨即消失在丫頭眼前。

  韓邵齊自從在聚龍崗毒殺了冷笑天,逃出天龍教之後,即遭到和杜棄仇一樣的命運。

  武子勁重金禮聘武林殺手,一心想要解決這兩兄弟,以絕後患。

  武子勁在三武幫的幫主之位,原本就是暗中從大哥武子剛手中奪來的。武子剛的兩個兒子,一個被冷笑天收養,一個被武子勁扶養成人。武子勁不斷灌輸武璿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信念,想假借他之手除掉冷笑天。如今武璿完成任務,也就完全失去了利用價值。

  武璿從來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他自小就聽命于叔父,改名換姓成了韓邵齊,寄居在不同的人家以掩人耳目。

  四年前,武子勁安排韓邵齊到饒若水府裡學習醫術,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醫人,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害人。

  韓邵齊利用冷香縈接近冷笑天,待毒殺冷笑天的任務完成,逃出了聚龍崗後,卻遭人追殺。他的武功不如杜棄仇,四處躲躲藏藏後,才輾轉逃到了鳳陽縣的饒家。他身負重傷,幸得饒惜致相救。

  如果不是武子勁在三武峰被杜棄仇打敗,得了失心瘋,這場追殺也不會停止,而韓邵齊的一條命也恐怕早就不保。

  冷香縈大病初愈,立即就向陳長老打聽到了這個消息,獨自一個人來到鳳陽縣尋找韓邵齊。

  鳳陽縣,饒家的大門緊鎖。

  一個黑影躍過了石牆。

  饒家屋內,一燈如豆,燈下只有一個蕭索的背影在縫製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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