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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對不起!你起來……你別哭,我不罵你了。”他看著她掩面的手,心慌意亂得不知所措。

  顧真真抬起頭,淚眼迷蒙地看著心急的展力遊,語帶哽咽的說:“力遊,我不是……我不是冷血……無情的人,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用心?我……我只是害怕!害怕付出了感情收不回來,害怕我如果太依賴你了,會無法自己站起來。我害怕——如果你也像你哥哥一樣離開我,我就再也不會相信別人了……”

  “十幾年前,我就知道他的話不能信了。可是,真真,你要相信我!”他肯定的說。

  當年大哥被外公接走時,還對弟弟保證過會時常回來看他,可是最後卻都食言了。展力遊的童年就是一連串失望和寂寞組合而成的記憶。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楊輊遠出國前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記憶還是如此清晰,如今卻人事全非,她怎麼能夠再相信?

  “我把最寶貴、最珍惜、最不輕易給人的東西給你了,難道還不能證明嗎?”展力遊端詳著她,認真的說。

  “是什麼?是你的一世英名?”真真抬頭問,臉上還掛著淚痕。

  “不是!”

  “是你的色相?”真真心情惡劣,不耐地說。

  “才不是!”

  “勇氣?名節?”真真故意惡作劇。

  “都不是!”展力遊有點生氣了。

  她恍然大悟。“是你的狗,諾貝兒!”

  “很接近了——”

  “到底是什麼?大蠢豬,你又沒有失身給我!”真真終於破涕為笑。

  “笨蛋!送你諾貝兒,是因為它代表我的心啊——”

  第八章

  “不要亂動!”真真大喝。

  在顧家的客廳裡,展力遊袒胸露背的坐在小凳子上,已經整整一個小時了。

  下星期她就要交出作品。上一次在教室裡,她被展力遊擾得心煩意亂,畫的素描根本就像一團九級強風氣象圖。她不過在家裡抱怨了幾句,內應善善馬上便通知了阿清,阿清再告知展力遊。

  今天一大早,妹妹們都藉故出門,展力遊卻不請自來地義務讓她重新作畫。

  他自告奮勇的做人體模特兒,真真當然不反對,她內心有感自己的作品實在令人汗顏,只有假裝勉為其難的架起畫架。

  展力遊擺了相同的姿勢,諾貝兒溫順的躺在他的腳邊。真真開始大筆修飾作品,這一次她的情緒已經大為平穩,下筆也更加順暢。

  此時真真坐在畫架後面,眯著一隻眼,伸出細長的炭筆衡量他的身材比例。

  她緊咬著下唇,專注的凝視著展力遊,心裡卻想著:這個臭小子,真是只驕傲又自戀的野獸,和這樣的動物獨處,真是太危險了——她咬得太用力,使得下唇隱隱發疼。

  “好了沒有啦!我肚子餓了——”

  “再十分鐘就好了。”

  “三十分鐘前你就這麼說了。”

  他又問:“這算是作弊嗎?”

  “沒人知道就不是。”

  “你真是可恥——”

  “閉嘴!是你自己要來的。”

  “你確定不要全裸!搞不好可以加分。”

  顧真真怕被展力遊擾亂心神,打定主意不予回應。

  “為了你,我是可以配合的,我愈來愈習慣了。”

  她不說話,眼神犀利的看著他。

  這是什麼樣的對話?展力遊百般無聊的想,一向都是女人急著想扒開他的衣服,這一次他自動提議,得到的反應卻是這樣!

  他甩著頭,猛扯著頭髮,一個深呼吸,控制自己的眼神別往下看,害怕自己有什麼反應。

  “不要亂動!”顧真真又喝道。

  這個臭女人,不知道我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你的名節可就在我的一念之間,真是不知死活——展力遊在心裡臭駡著。

  十分鐘後。

  “我要上廁所。”

  “不准!”真真專注地研究著展力遊右側肋骨的暗影。他坐在窗戶邊,結實的身軀被陽光裡飛舞的塵埃微屑所縈繞,光線照射出他平滑的肌膚和線條,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他像是個會發光的個體,吸引了所有的陽光,全身閃著金黃色的光澤。她迫不及待一筆一筆地將她所看見的,全都收藏在她的畫紙上,唯恐這樣完美的畫面很快就要消逝。

  十分鐘後。

  “真是豈有此理!我空著肚子坐在這裡一個多小時了,連上個廁所都不准,喂!顧真真,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我可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顧真真聽了他的威脅,面不改色的說:“等一下我煮面給你吃。”

  聽到“面”,他閉上嘴,又忍受丁十分鐘。

  真真做了最後的修飾,完整的一幅畫已經快要完成了。

  “好了沒?我的腳麻了、背好酸、手也好痛,眼睛快張不開了——”看見真真凝視著畫紙,良久都沒有再理他,展力遊開始抱怨起來。

  “還差一點——好吧!我去煮面了。”她離開了畫架。

  “如果差一點的話,那就畫完啊!”他狐疑的說,還是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不起來,渾然忘了剛才的抱怨。

  “不畫了,我聽到你的肚子一直在鬼叫。”她起身到廚房洗手,準備煮碗豐盛的大鹵面給展力游,作為他辛苦付出的代價。

  展力遊套上襯衫後,迫不及待地走到畫架前,想欣賞一下自己的裸體素描。

  “天啊……我的胸肌好像兩粒鴕鳥蛋,嘴巴厚得像個女人似的,眼睛哪有那麼兇狠,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樣。還有,你太強調手部的關節,那裡的暗影不應該比我左側的暗影還要深。肌肉的線條也太僵硬,好像在參加健美比賽一樣,我又沒有這樣,你這是寫實畫,還是抽象畫——”他不斷批評,就是沒有說一句讚美的話。

  “好了!你再說下去,這碗面我就要拿去喂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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