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追月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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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那中年男子含糊一聲,好像覺得她喚他一聲老爺很怪。「她有吩咐過,你跟我來吧。」 魚半月點點頭,握著折迭好的布巾,跟著走進宅院裡。 宅院內燈火通明如白晝,好幾名婢女端著食盤直往屋內走,肉香四溢,混合著某種好聞的藥香……偷偷深吸口氣,暗歎這裡的奢侈。如果她也能擁有這種夜燈,晚上就不用像瞎子一樣寫稿了。 那中年男子領她走上回廊,回頭看她一眼。 「還好,長得馬馬虎虎,不打緊。」他自言自語,隨即對她說:「你自個兒眼睛照亮點,要有恩客拉住你,你別回頭,往前走就是。」 恩客?她呆了呆,跟著他走進廳裡。一進廳……用力眨了眨眼睛,她有沒有看錯啊? 這裡是、是…… 「上來啊!」 「喔……」目不斜視,趕緊上樓,樓上房門緊閉,房間內傳出來的浪聲浪語讓她滿頭大汗。 「你在這裡等等吧,我去把小翠叫來。」 咦?叫她在這裡等?連忙四處張望,二樓走廊雖然沒有人,但難保不會有人突然從房間裡裸奔出來啊! 「今晚有爺兒指名要豔紅姐,小翠現下多半在打點,你現在過去,被嬤嬤發現,小翠可完蛋,你就在這裡等一下,沒人會在這時候出來的。」 等到她完全聽懂這中年漢子在說什麼的時候,走廊上已經只剩她一個人了。 她的嘴微張,呆呆地瞪著走廊陰暗的盡頭。 有沒有搞錯? 男女交歡的浪聲嬌吟很清楚地傳出來。隔音設備是故意做得這麼差的吧?一二、三、四間……間間都在拼命運動,她委屈地走離幾步,很不想繼續再聽下去啊! 「要生活、要生活,沒聽見沒聽見……」握緊拳頭。她都二十多歲了,以前也不是沒有聽過這種聲音,那時還覺得很好玩,沒什麼大不了的……「此時非彼時啊!」她哭喪著臉,從來沒有預料會在這個世界這種地方聽見這種渾身發毛的聲音啊! 再走離幾步,看見隔幾間的走廊前透著微光,對話斷斷續續地飄出來── 「章老大人已經告老還鄉了,但右都禦史在朝中影響力不弱,如果肯為殷某引薦,自然是少不了您的好處的……」 殷?這聲音有點耳熟啊,耳熟到她猜這是請她喝粥的那個男人。遲疑了一下,她悄悄走過去,半眯著眼看見那扇門半掩,珠簾之後是……果然是殷公子! 他一臉平靜地坐在食桌前,跟另一個背對她的華服男子交談。一、二、三、四,再加坐在殷公子大腿上的,共計五名青樓美女。以一抵五,那位殷公子真是可以比得上A片演員了。 她正要默默退開時,又聽見背對著她的男子笑:「殷戒啊殷戒,為什麼聽你說起好處來,本爵爺一點也不會心動呢?」 「那是因為右都禦史名利權勢都有了,自然不將殷某送上的好處放在眼裡,但右都禦史可曾想過,現今六部之中,禮部尚書已為道士所任,皇上喜道,右都禦史,你不懂長生道這方面的事,若想要扶搖直上,就該明白魚幫水、水幫魚的道理。」 右都禦史?是官了?她大喜,不知道那人長得什麼模樣?可不可親?微微探進頭,想要看個分明,卻看見那位殷公子游刃在美女群中,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啊…… 「本爵爺要孌童,你不送。好吧,那你還我那頭狐狸來,我就幫你打通關節,讓你直上六部談去。」 殷戒皺眉,知他存心刁難,正要開口,門口輕微的動靜讓他視線一轉。 隨即對上她。 她暗叫糟,連忙離開那房間幾步,又聽見裡頭的聲音陸續傳出來── 「我出去透透氣……」 「本爵爺曾聽人說,殷戒你對女人沒有興趣,今天我算見識到了……」 後面再說什麼,她聽不清楚。腳步聲一出,她看見殷戒眯著眼走過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壓低聲音。 「我……」 「這裡是天樂院,你知道吧?」他咬牙問道。 「我知道這裡叫天樂院……可是我不知道這裡是妓院啊……」 「不知道這裡是妓院?那些聲音你沒聽見嗎?」他罵道,而後發現她的重心有點不穩。一把抓住她,見她嚇到,他再罵:「你沒發覺自己東搖西晃的嗎?」 「沒有啊……」她很正常啊。 「沒有才怪!」空氣中彌漫著香氣,勾人情欲,她連自己吸了這些香味都不自覺,還敢來這種地方?他回頭看了眼那背對著他的右都禦史,暗暗咬牙,將她推進另一扇無人的房間裡。 房內的香味不重,他取過帕子沾了洗臉盆的水,塞到她手裡。「把臉擦擦,清醒清醒。三更半夜的,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殷公子……我是來買書的啊。」小心地跟他保持幾步距離,以免他突然變成惡狼。 「買書?這裡哪來的書給你買?」這女人昏了頭不成?在妓院買書?如果他不在這裡,她被哪間房的恩客拉了進去都還沒法抵抗吧! 「是買書啊,昨天有個叫小翠的姑娘拿了一本聶封澐寫跋的書來賣,我還特地為你留下了。她說她還有很多書要賣,叫我過來拿。」她連包書的布巾都拿來了。 「很多書?」他愣了愣,隨即訝了聲:「原來如此。」 封澐書肆一出書,多少文人墨客前來買書,青樓女子訂書的也不在少數,多半是能在恩客前聊個話題或裝飾用,總不可能一房間都堆滿了書,有進就一定要有出,舊書扔了也不意外。 必有丫鬟見扔了浪費,便私下拿出去賣。 原來,這就是她的商業機密啊! 「這裡是妓院,你是個清白的姑娘,來這種地方不成體統。」口氣稍微緩了緩。 「我現在才知道嘛。」她小心翼翼又退了一步,很客氣地笑:「殷公子,你身上的味道好重哪……」 身上的味道?對了,是胭脂味。見她退到桌旁,好像他隨時會惡狼撲羊一樣,她到底在想什麼?沒有他,她以為她如何全身而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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