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願者上鉤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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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永聞言,嚇了大跳,吞吞吐吐:「你知道我來這兒做啥?」白頰生暈,有著被看穿心事的狼狽。 當然是來看阿碧的啊! 她還不笨,之前看阿碧與西門永喁喁私語,實在不像是她當丫鬟時該有的樣子。 至少,當她還是丫鬟時,見了主子起碼距離三步遠,視線得垂下說話。阿碧與西門永之間並非如此,而是更……親密點、放肆點,給她一種錯覺,這兩人的地位是平等的,是猶如親密關係的男女。 茶肆裡的小茶博士也悄悄告訴她:阿碧遲早是西門家的女主人。 就算她對男女間的情事一知半解,她也能體會西門永愛慕的心理啊。 「我真怕你要害起臊來,不知道會不會把整間屋子都給拆了呢。」她笑。不知道是不是身子一直縮在窗前的關係,心口有點酸痛。 「什麼?」他茫然。 「這麼晚了,你還是早點去睡吧。改明兒個一早,我讓阿碧跟你說。」 讓阿碧跟他說?她有話直接告訴他不就成了,要阿碧那丫頭轉述什麼?正要這麼說時,匆見她圓眼下有著淡淡的陰影……真他媽的混蛋,西門義那小子老說他粗枝大葉,沒啥心眼;大哥跟小弟也老認為他心思不夠細膩,到最後,連他都承認自己的確粗線條。唯有對她,他的粗線條全被狗吃了! 他喃喃詛咒一句,見她流露出不甚贊同的表情,他只好歎道:「那你早點睡吧。」 甯願見他轉身就走,不是回他自己的房間,而是走向白天阿碧帶她去繞上一圈的後花園。 她想了一會,在抓起外衣的同時,雖然也遲疑一會兒,但內心浮現「因為是西門永,所以不怕」的念頭,於是她迅速穿上衣服,想要越過阿碧的身子下床,又怕驚動阿碧,便橫跨窗檻,跳下地。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花園裡,看見他坐在石椅上喝茶。不知道是不是整座園林改做茶肆的關係,連老闆住的內院花園,都有可供喝茶的場所。 花園裡有一個類似涼亭的地方,不過與她自幼所見的涼亭不同,涼臺懸掛著成串的圓珠子,風一吹微微的晃動,聲響不大,卻很悅耳,十分適合獨處之人。 亭內地上的石磚一路鋪出亭外,以一般的花磚結合,另成一個大圓弧,上頭有茶桌、茶椅跟該備有的茶具。 晴朗時,就在太陽底下優閑喝茶,下雨時就移進亭內,喝茶的興致不受打擾。不自覺地,腦中浮現幼時所待過的舊地,相較之下—— 「原來,他們只是普通的大戶人家啊……」她失神喃道。 西門永聞言抬頭,訝道:「你不睡覺出來閒逛什麼?想遇鬼嗎?」 她對他不經思考的衝動話已經習以為常,甚至可以說是麻痹了。她的視線飄飄浮動了一下,才笑著說道:「嗯……我不睡覺出來閒逛,是想遇你啊。」 很少看她笑得這麼開心,他有些傻眼,道:「遇我……嗎?」 「是啊,遇鬼嘛。」她摸了摸平滑偏冷的石桌。「我啊,連這是什麼石也喊不出來呢。」她的斷層有多嚴重啊。以前在小姐身邊,多少耳濡目染,現在重回塵世,什麼都像是土包子,在在提醒她,她曾是個丫鬟,而現在她什麼都不是了。 「我也是。」 「啊?」她回神。 「你要喝茶嗎?坐啊,怎麼不坐呢?」 「我不喝不喝。」她連忙擺手,阻止他為自己斟茶。「再喝,我一定會睡不著。」 西門永見她東摸西摸地坐下,好像挺稀奇似的。他面帶淺笑,道:「這是哪兒運來的石頭,我也不知道。只要能讓人坐著,不會垮掉,那就夠了。西門義那傢伙老笑我沒知識,我管他去死。」喝了一口茶,笑臉立成苦瓜。 「不喜歡喝就不要喝啊。」 「嗯嗯,你說得是。」西門永以掌蓋住瓷杯,瞪著她圓臉半晌,然後又歎了口氣,移開掌心。「既然我接下手當了老闆,豈能連茶的種類都喝不出來?」 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我記得你有提過,你是想存老婆本嘛。」 「是……是啊!」 「你不會瞧不起當丫鬟的姑娘嗎?」 西門永胸口一跳,連忙看向她。月光下,她的圓臉有些泛著銀光,兩顆眼珠子亮晶晶的,他從未見過眸色如此亮黑的女人……或者,是他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 「我當然不會。」他沙啞道:「喜歡了就是喜歡啊。」 她偏著頭,一撮秀髮滑到胸前。他不得不說,她二十來歲了,發育似乎不是挺好,胸有點平,可是……混蛋!他就是敗下來了啊! 「……希望茶肆的賬不會很難做。我可先說好,我只學過一點點,那還是以前有空,跟著賬房爺爺學著,都好幾年了……你確定真要我來做?」 他回過神,一字不露地重複在山上所編的謊言。 「這事,非你莫屬。我可不信任其他人。我大哥雖建議延用西門義雇的賬房先生,我卻不願續用。我與西門義素來不合,誰知他會不會動手腳,將茶肆的賬報空,三年後茶肆再回他手上。」 「我幫你。」她很義氣地說道,就差沒拍胸脯打包票了。 他微微一笑,想起在山上的那段日子。 她不肯跟他下山,他就賴在山上不走。 她睡那個撈什子的山洞裡,他就睡在天地之間。她要走出洞必先跨過他的身體,總之,她的生活一直在他的視線裡。 一開始,他很沒轍,後來,一天一天過去,他開始聞到很熟悉的異味。 她沒洗澡。 他可以忍受她做的飯菜,卻無法忍受她身上的異味。他強迫她去洗,她死都不肯,直到有一天,他想起她並非與肮髒為伍之人。 他剛來時,她將自己弄得極為乾淨,秀髮梳理得很好,渾身上下找不著一絲怪味或污點。 他還記得,他沿著溪河往上走,正懷疑自己會不會走進只有老頭子才會隱居的山林時,忽然聽到林外有水聲,他立刻走出,就瞧見她躺在綠地上,狀似假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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