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閻王且留人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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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義聞言,臉色微變。 “是那巫女的妹妹?” “怎麼了?有何不妥?” “沒……沒有。”西門義轉身又走,明顯地掩飾住心裡的激動。 西門笑見狀,心中雖有疑惑,卻沒有主動問他,只是,少見義弟為了恩弟之外的事感到驚惶失措。十五不曾下過山,會與他有什麼糾纏? “恩弟此時在房裡午睡吧?睡了也好,免得見那丟臉的場面——” “咳咳,他現在……恐怕在照顧十五吧。” “照顧她?恩弟?大哥,你不知道恩弟體虛病弱嗎?你要他照顧那女人?” “我也是回了府才知道的。有丫鬟先通報恩弟了,所以十五一被送回來,就先送到他房裡去。我也問過祝八她們……她們坦承怕祈福舞失敗,所以給十五服了點藥,頭一回做這種事,下藥下得太重,只怕現在她還沒有清醒呢。”恩弟想必擔心極了。 一個精神狂亂的女人會做什麼事來,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大哥怎會不知呢?恩弟他連捧個書以上的東西部捧不起了,要如何制住那女人? 西門義雖暗暗質疑,也不再主動詢問,乾脆加快步伐,走進守福院。 取名“守福”,便是希望這座樓院能守住主人的所有福分,一點也不要漏失,但,到底守住了什麼? 院內沒有一個僕役,想是被遣走了。西門義走近房前,聽見低低的啜泣聲,嚇了一大跳。 “好了,別哭了,你再哭,整座南京城都要教你的眼淚給淹了。” 是恩弟的聲音?這種溫柔又氣弱的聲音的確是恩弟的,卻不曾聽過他用這種口氣跟哪個丫鬟說過話。 他往西門笑看去,瞧見西門笑面有神秘、唇畔含笑。 他輕輕推開門,進入視線的是他可憐的恩弟,不能好好養病,反而坐在床緣,附在那據說是祝氏巫女之妹的女子耳邊不知在低語些什麼。 他微一愣,目光突然被櫃上那祝氏一族的鬼面具吸引過去。 “義三哥,你回來了?” 西門義回過神,道:“我……” 西門恩立刻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外頭說去。”他替尚在啜泣的祝十五蓋好棉被子後,又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才扶著床吃力地站起來。 西門笑貼心,快西門義一步穩住他,順手拿起被風,慢慢扶著走出門。 西門義回頭陰沉地望了她一眼,才跟著出門。 “不,大哥,我靠著門說話就可以,別扶我到涼亭,我怕十五叫我。” “十五還好吧?”西門笑關心地問道,遭來西門義的瞪視。 “大夫來瞧過了……” “你們請大夫來了?”西門義難以置信:“萬一那大夫傳出她服藥之事,豈不是真毀了西門家的名聲?” 西門恩聞言,微微一笑,並不多作反駁,只道:“大夫說,她服藥過多,加上體質關係,所以會發作……一陣子,幸而她是頭一回吃這種藥,完全清醒了就沒事了。” “以前沒服過?那她以前怎麼騙人的?” “義弟,我不是說過她是一個真正的巫女嗎?”西門笑輕聲提醒,想要讓西門恩充滿信心。“我想這是一個意外,十五算是自家人,她會盡力為恩弟祈福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同是一家人,難保一條心。” “義弟!”西門笑輕輕斥道,瞧見西門恩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注意屋內不斷傳來的啜泣聲。“恩弟,既然十五會因藥效發狂好一陣子,不如你先到客房住幾天,我差阿碧來照顧她,等她恢復了,你再搬回來。” “不。”想都沒想地否決了。“我來照顧十五就夠了。”瞧見兄長們不信的眼光,他綻出溫笑:“十五的發作與人不同,她沒有精神狂亂,她只是……一直哭。”哭得連他也心疼了,短暫的相處,沒見她哭過,而她哭,是為他。 “一直哭?”兩人同聲驚訝。 “她被送回府時,精神狀態有些不穩,好象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又好象知道她的祈福舞失敗了……便一直哭著,一直在道歉……”西門恩的語調更軟,仿佛充滿憐惜,輕歎了口氣:“我知道她多看重這一場祈福舞,花了多少時間在上頭……我根本沒有一絲期望她會成功,更沒有怪她之心,她卻怪起自己來。” 西門義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充滿柔情的神色。 門內,又傳出泣語,聽不真切,西門恩頻頻回首,明顯地不再專注與兄長的談話。 西門笑道:“我扶你進去,你好好照顧十五,我讓阿碧在門外候著,要什麼就告訴她,由她來做,免得你先軟了身子,沒法顧到十五。” “這是自然,多謝大哥。” 西門笑扶他進去之後,再出門時,瞧見西門義將窗子推了一條小縫,他暗歎,輕步走上前,窺見西門恩正坐在床邊抱住祝十五的身子。 他越過西門義的肩,輕輕推上窗子,附在耳邊說道:“恩弟早已成年,許多事由他自己作主吧。” 西門義像是受了驚嚇,立刻轉身瞪著他,雖力持鎮定,但西門笑知他有異,訝道:“怎麼了?” “沒……我是教你嚇了一大跳。”頓了頓,像要刻意改變話題,道:“我沒料到恩弟他竟然也陷進這種感情裡。” “那不是很好嗎?” “好?”西門義低聲嗤笑:“他從出生就幾乎不曾出過大門,能見到的姑娘都是丫鬟……最多也不超出十個,或老或幼,嚴格說來,祝十五應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姑娘,現在,他只是被迷惑了,將來他若病好了,見到這大千世間,必會發現這世上勝於祝十五的姑娘滿街滿城都是!” 西門笑望他良久,心裡只覺這兄弟好象有些變了,卻不知哪裡有變。他耳尖,聽見西門恩低聲哄道:“我在這兒……對,我不走。我……我答允你我不走就是了,唉,明明是不該承諾的,人的生死豈能由我來定……偏偏見不得你的淚……好了,我都說我會好好養病,就算病不好,我也不死……好,我不說死字,你不要再哭了……”聲量忽高忽低,只能聽見他斷斷續續的哄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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