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銀兔姑娘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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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我命令你們的?」 「也不是——」 「那是有『人』逼你們的嘍?」 小泥巴略為遲疑。那老鼠可不算是人吧? 「不,也不是——」 銀兔兒得意地瞧向嫂嫂們,再問道:「既無人逼你們,那是你們自個兒自願往下跳的嘍!」 那小泥巴脹紅了臉,點頭道:「是咱們自願往下跳的——」 「那就對了!」銀兔兒回過身,瞧著三位各有千秋的嫂嫂,笑道:「三位嫂嫂可是親耳聽見了小泥巴的證言,不是本小姐推她們下去的,若說怪罪,那也只能怪她們自個兒心甘情願的跳下池塘,完全與我無關。」那絕色的小臉像是剛解決了什麼無頭公案似的,好不得意。 那三位嫂嫂彼此互瞧一眼,只得無奈一笑。 若說在這白子園裡誰最大?那丫嬛們會同聲說道:銀子小姐最大。 挺奇怪的吧。在這年代,天大地大,男人最大,白子園裡哪裡容得個小姑娘作威作福呢?其實這是其來有自—— 原來這所謂的白子園,既不是煙花柳巷也不是那龍潭虎穴,充其量只能算是富豪級的住宅罷了。 那又何以傳出那十年不墜的賭注呢? 那前因恐怕就要往白家數代以前開始說起了。 白家向來男丁單薄,能有一子僅存就已經是天賜的恩德了。到了這一代,白老夫人共生了四男一女,白家喜極之餘,不免擔心有天賜的恩德會何時用盡,連忙買了三個窮困家庭的小丫頭,收作童養媳,就等兒子們十七歲那年一到,再行圓房。白家的擔憂不無道理,就拿白老爺來說吧,他那一代共有七個兄弟,可過了十七歲,僅存他一人,更別談白家的祖先是多辛苦,才能勉強留下一子,一代傳一代,直到如今這一代,白老夫人生了男丁四個,為免男兒早夭,才買下童養媳,盼早日能為白家再留後代。 哪知老大未滿十五歲,就因病而逝;老二才滿十六歲,不慎掉落井中死了;老三在圓房的前幾日,誤食藥物,中毒而死。短短時間內,白家一連失了三子,僅剩一女一男,那女的便是白銀兔,男的是晚她幾分鐘出生的雙生弟弟白雲陽;至於白家老爺,卻在雙生姊弟出生後沒多久,就因意外而死,而白老夫人也在三年前謝世,如今白子園裡只剩三個未圓房的媳婦與雙生姊弟,還有那上百的丫嬛。 換句話說,白子園裡除了白家繼承人外,其他的全是女人,既沒有長工,也沒有男僕,只有孔武有力的丫嬛,還有專服侍小姐的小丫頭;至於他們的生活費是靠鄉下收租來的,再不然就是靠大嫂李迎姬的金頭腦,在京城各地投資生意賺來的銀兩。 白家相當富裕,卻是名副其實的女人國,自然惹來閒言閒語,因此有不少非分之想的漢子想一闖白子園,探個究竟。若真是女人的天下倒也挺好,他們就乾脆賴在那兒,讓上百的女人服侍著,順便私吞白家的銀兩,這是貪心過剩的想法,可是,事實不然。 於是乎,從十年前消息傳出去後,就有人試圖闖進白子園;那白二夫人梁玉奴當年不過才十六、七歲的年紀,一怒之下,就率著一團孔武有力的娘子軍,力抗「外敵」,活生生的削下來人的耳朵,要不就挑斷他們的腳筋,要他們一輩子不能行走。她梁玉奴雖是窮人家出身,但是最氣趁火打劫之人,管他居心良不良,來人便砍,直到近幾年,砍人的事少了,反而是嚇瘋人的事居多,而這全是那白銀兔的傑作。 只要說起她的傑作,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因為白家出了個古靈精怪、刁蠻有餘的丫頭,打她懂事起,梁玉奴教她習武,她不學;李迎姬教她投資理財,她就頭痛;柳若蘭教她女紅,她就跑路;偶爾跟著她胞弟念幾天書,便在白子園裡四處跑,去捉弄人,像今兒個,她不過是無聊得發慌,才趁機欺負小泥巴她們。 不過說也奇怪,她愛捉弄人是出了名的,可是白子園裡上自她的嫂子下至丫頭們卻是疼她疼得不得了;想氣她嘛,瞧她一臉精靈古怪的笑容,就打心底氣不上來;想罰她餓頓飯嘛,到頭來是每個丫頭都偷偷送飯過去。 總之,誰都想同她交好,受她幾回捉弄不打緊,只要她大小姐開心就成;相較之下,那向來斯文的白雲陽雖是白家唯一的繼承人,倒也不若她討喜了。 思及此,那三位年輕的嫂嫂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竟又喜又憂起來。 喜的是,雖未圓房的相公早逝,可也留下一個頑皮的小姑讓她們開心,不致寡婦生活如死水似的無趣。 憂的是,那銀兔兒已滿十七歲,早該是嫁人的時候了,雖說外界都不清楚白家有個待字閨中的小姐,可是夫婿還是一定要找的;然而,哪天這丫頭片子真嫁人了,那她們三人在白子園裡的生活豈不寂寞許多。 那銀兔兒瞧三位嫂嫂不氣了,連忙陪笑道:「既然三位嫂嫂捉不到小姑的辮子,那麼小姑我先告辭啦!」 「你又想去捉弄誰了?」那梁玉奴向來沒心機,有事便大聲嚷嚷,藏不住心事,這種人習武最易,沒心眼想太多的事。 銀兔兒吐了吐粉舌,笑道:「二嫂大可放心!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付二嫂,白子園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二嫂武藝高強,誰敢捉弄你,不怕給削了一隻耳朵嗎?」 「那是那群人活該!」梁玉奴怒道:「若是天下人都同那些貪心的漢子一般,我寧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此待在白子園裡終老。」說這話算是白說;從她八歲被收作童養媳起,就再也不曾出過白家大門一步,自然不知外頭究竟如何如何的好,也只能藉由外出購生活必需品的丫頭嘴裡得知。 別說是她,就連白家姊弟與另二位嫂嫂都沒邁出白家大門一步呢! 那銀兔兒的黑珠子悄悄地轉上一圈,小臉上有一抹光采,好像又要惡作劇的前兆似的,那梁玉奴暗叫聲不妙,同嫂子弟妹瞧土一眼,不知這丫頭片子又要搞什麼鬼,哪個小丫嬛又要受災了。 梁玉奴正要開口勸幾句,哪知銀兔兒早猜到她的心思,腦筋轉得比她快;銀兔心想:若讓三位嫂嫂一人說上一頓,不說到天黑是不會罷口的。 銀兔乾脆編個理由,道:「小泥巴,瞧你們渾身濕透,還不快去換件衣衫,免得著涼了。」她開始覺得自個兒也挺好心的,再補上道:「雖然這事與我無關,可好歹我也是你的主兒,你若著了涼,誰來服侍我呢?不如,由我盯著你們換衫,再吩咐廚子娘給你們煮碗薑汁。」語畢,便以眼神逼著小泥巴等三人回僕人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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