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妖神蘭青 | 上頁 下頁


  「你見過她是最好。你隨我過去看看,那死去的孩子是否真是關大妞。」

  蘭青隨口應了聲,與衛官一前一後出去時,「咯」的一聲,在安靜的小睡房裡響得輕淺,不易聽見。

  蘭青沒有停步,直到他察覺身後的衛官不走了,他美麗的眼眸抹過一絲道不明的情緒,才轉頭問道:「怎地?」

  衛官慢慢回頭,精細地掃過睡房的每一處。最後,他鷹般的黑眼停駐在衣箱上。

  蘭青順著衛官的目光,落在可以塞下一個孩子的箱上。他與衛官交換一個眼神,孩子不可能在密閉空間待這麼久,必有縫隙可以呼吸,那麼,大妞此刻正看著或聽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蘭青面不改色,大步上前,唇畔微抿,歎息:「這該怎麼辦才是?長遠兄與嫂子都出了事,要是大妞也出事,我愧對長遠兄啊!」

  他美麗的面目抹上哀痛,彷如剛死了最親的親人,但越過大妞她娘屍身時,卻是連看也不看一眼。

  衛官守在門口,接道:「這倒是。我們連夜趕來,就是想救關長遠一家,不料還是晚來一步……只盼,死在奶娘房裡的不是關家女娃,要不,關家就真要絕後了。」他面皮英俊,膚色黝黑,一雙眼陰毒而藏殺氣。

  蘭青與衛官一搭一腔,訴說對關家被滅口的遺憾與哀慟。忽地,他噫了一聲:「這衣箱……」他俐落拉開箱蓋,正對上大妞的眼睛。

  大妞目光暉暉,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蘭青心一跳,勉強嘴角上揚,驚喜叫道:「大妞,你還活著!」他心虛地將她抱起,她竟絲毫沒有掙扎。他不由得暗籲口氣,大妞應該沒有聽懂先前他們的交談才是。他暗暗撫過她小小軟軟的身體,確認她沒有受到半絲傷害。

  「這就是大妞嗎?」衛官上前看個仔細。「這娃兒有關長遠七分影子,就是這眼睛……」這眼神正,但略嫌不清明,看來確實不是個聰慧孩兒。

  「是啊,大妞極像長遠兄……大妞,蘭叔叔來晚了。」蘭青抹去她小臉上沾到的血跡,輕聲哄著:「都沒事了,都沒事了。」

  「果然虎毒不食子,我差點要以為關長遠甯要犧牲女兒,也要保住鴛鴦劍。」衛官瞟向蘭青。

  蘭青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又朝大妞笑道:「大妞,你還記得蘭叔叔吧,昨兒個我還跟你玩呢……你知道你爹去哪了嗎?」

  她不回答,小眼睛一直看著他。

  衛官劍眉聚攏。

  蘭青很有耐心,輕撫她細軟的髮絲。「你爹去了很遠的地方,你……你乖,以後跟著蘭叔叔好嗎?」

  她還是不回答。

  「是傻子麼?」衛官低聲問。

  蘭青沒回他,低聲說著:「妞兒,你告訴蘭叔叔,你是不是曾看過一把短劍?」

  衛官立即拿出一張繪有青銅劍的薄紙。

  「看,跟它一模一樣的哦。」蘭青語氣放軟:「你爹一定有提過,是不?叫鴛鴦劍,你仔細想想,你爹說過鴛鴦劍哪些事,你照說了,這位衛叔叔一定替你報仇。」

  她緊緊閉著小嘴。

  「大妞!」那雙水墨眸子顯怒了。「你不說,難道你要你爹死不瞑目?」

  「她一定會知道嗎?」衛官眯眼。如果不知情,又何必留下她?

  「大妞一定知道。」蘭青毫不考慮地說:「鴛鴦劍的秘密只有關家三人才知情,鴛鴦劍向來傳男不傳女,但在這一代有了意外,除非長遠兄將來還有孩子,否則大妞自出生那一刻起,已是劍主,這都是長遠兄親口告訴我的。」

  「是嗎……」衛官眼底抹過殘忍。那不如酷刑加身,看這小傻子說不說!

  「看來,大妞受到驚嚇了。」蘭青捂住大妞的小小耳朵,淡聲說著:「你以為兩歲多的孩兒真能在你那套酷刑下熬住命嗎?大妞年紀太小又蠢,不趁此時問個明白,再等她大一點,定會將她爹曾說過的事忘個一乾二淨。」

  「那……」衛官咬牙。

  蘭青思索一陣,又對大妞說:「不怕,蘭叔叔跟衛叔叔一定保護你。那壞人要來搶劍,可不能讓你被他搶走……我們還是先離開此處,好不好?」

  黑鷹衛官聽他說話,本以為他只是哄大妞,誰知蘭青竟然抱著這孩子往外疾步走去。

  蘭青越過關長遠妻子的屍身時,發現大妞正直直望著她娘。

  他跟著垂目一看,關長遠之妻服毒自盡,至死面目都是恨意,但她雙目已合,想必以為大妞能逃過此劫,才會合眼而逝……蠢啊!真是太蠢了!

  關家每個人怎麼都這麼蠢?黑鷹衛官寧願玉石俱碎也不願放過無辜生者,難道關長遠從不去瞭解這些江湖醜陋事嗎?

  蘭青再看向大妞時,心臟猛地一跳。

  不知何時,大妞又在盯著他看了。不再看母親,反而選擇窺視他,將他一切表情收入她眼裡。為什麼?

  「大妞……我們快走吧。」

  「等等,你……」衛官一頭霧水。

  蘭青回頭看他,那一眼,充滿算計。

  衛官恍然大悟。

  蘭青是要讓這孩子真心相信他們是來助關家嗎?要讓這孩子在逃難間,信賴他們嗎?

  即使在兩歲孩兒面前作戲也要作足,這個蘭青……明明只是十八歲的少年,心機卻是過重,為了圖謀鴛鴦劍而潛入關家,費盡心血搏得關長遠的信賴,套出一切秘密……

  理智告訴他,蘭青這人不能久留,否則一旦反噬他,他不見得能及時殺掉這少年……可是……

  「嗯?」蘭青看著他。

  「好,快走!」衛官配合著。

  夜風甚強,幾乎吹走蘭叔叔蓋在她身上的披風,她緊緊抓著過大的披風,搖搖擺擺在野草裡或走或爬。

  到最後,她爬累了,小屁股坐在濕濕的草地上,任著比她還高的野草淹沒她的視野。她的小鞋掉在泥濘裡,小腳丫都是泥沙,一隻灰鼠跳上她的小鞋,小眼猛眨,聞到她身上的血腥味,迅速掩入野草間,再也不見它蹤跡。

  冷風強灌,將她眼前的野草分流的同時,也送來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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