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有女舜華 | 上頁 下頁
六八


  她自認年紀、人生閱歷、情緒克制等都遠遠不及他,所以,她暗地掃過四周,確定連個鬼影都沒有,她笑著撲前想抱住他,只要抱一下,溫暖溫暖她的身心,絕不吻的。

  哪知,她心愛的男子居然直覺微微側開,讓她整個人失控地飆出樹後,眼見就要跌成狗吃屎了。

  “舜華!”

  寬袖上有著金紅雙線的男人手掌眼捷手快將她拉回樹後,力道之猛,幾乎聽見一具身子撞上另一具身體的劇烈聲響。

  一聲悶哼傳來,即止於此,再無任何聲響。

  天空流雲掠過,層層迭迭碧青枝葉婆娑,匝地樹蔭。舒暢和風飄飄而至,送來樹後低微交錯的親密呼息聲,細細淺淺地,持續到白頭的……

  §尾聲

  今年的萬獸節,由尉遲家來辦。

  舜華對尉遲府早熟了,今天又來得早些,自行上亭先等人。

  她進到亭台,發現尉遲恭正和衣倚欄而坐,似是閉目入睡在等他們。她先是一怔,緊跟著滿面笑容,是春稅的事忙壞了吧。

  她沒吵他,就這麼安靜地坐在他身邊,過一會兒,她的長髮被春風吹起,春風帶來薄薄的寒氣,她縮了縮肩,又看向他。她眼露淺憂,又想了想,微微笑著伸出手,拉過他的肩,讓他倒在自己的雙腿上。

  他居然不抗拒,就這麼順勢躺好。

  舜華有些疑惑,這人,知道現在是誰在當他枕頭嗎?她輕輕拉妥他的衣袖,他金紅雙線袖下的手掌忽然握住她的手,一塊收入他袖間取暖。

  “舜華,白起跟戚遇明過橋時叫我一聲,”他沒張開眼道。

  “好。”她笑。“你可以再窩近一點,免得受涼。”

  他沒理會她。

  “尉遲哥,上回我看見你房裡有著一對白兔耳,我好眼熟呢,等今兒個過完人情場,我私下戴給你看,好不好?”

  “嗯。”

  她笑眯眼,沒再鬧他,時辰還早,還沒其他人來,舜華陪他一會兒也困了,另一手掌輕輕覆住他鼻樑保持溫暖,不讓他因吸入春寒的空氣而受涼。

  她跟著合上眼,眯一下就好,她想今天午時應是小碟裝菜各人食,她早注意到其他三大家宴客時絕不採用火鍋建議。

  她意識略略模糊,想著他沒張開眼,那到底是怎麼認出她的呢?她身上的香囊?呼息?還是天生神通?想著想著,就這麼睡著了。

  白起入亭,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他凝視良久,最後撇開目光,退出亭外,倚著支持亭子四角的亭柱,衣袂臨風飄飄然,任著春寒冷風拂面。

  戚遇明是四人中最晚到的。當他到達時,畫工已在湖畔,似乎不知如何下筆。他往橋上亭子看去──

  亭外是白起,寧願吹著寒風也沒轉身入亭,他再一細看,發覺亭內正是睡著的尉遲恭與崔舜華。

  他跨上橋面的那一步驀然停止,一時看著涼亭,沒有作聲。

  畫工看看這四人,不知此刻該不該下筆劃,名門富戶很難搞定,無論如何先畫一張吧。

  畫師提起畫筆,迅速勾勒出草圖。

  女子坐在亭裡,男人躺在她腿上合目睡著,一名男子在幾步遠的亭子外背著眾人,名門富戶最後一名男子站在更遠的橋岸邊,那一腳才剛跨上橋,似在猶豫該不該上橋入亭。

  尉遲恭、崔舜華、白起、戚遇明,北瑭四大家當家。雖然戚遇明離得太遠,白家大少只有背影,不入亭也離了好幾步遠,但他還是忠實呈現這畫面。

  畫師發現還有些不對勁,認真打量半天,最後在亭裡女子眼下輕輕塗了個明顯的黑塊後,滿意地點頭。

  這才是現在的名門富戶,崔舜華。

  §番外篇:名門富戶之京城四季

  1.四季之一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近日北瑭京城蒙上一層層灰色的光芒。

  “臭豆腐來了。”大街上的攤老闆送來兩盤臭味千里的豆腐。

  衣著華麗的美麗青年──不用說,正是崔舜華。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如今她只要步行,必定女扮男裝。她相貌偏豔,在大白天裡明眼人第一眼看就知她是姑娘家,但在第二眼停在她眼下傷疤時又有些猶豫。

  傷疤如指甲大小十分明顯,女子得此疤,必會重妝出門,要不貼個淚飾掩飾一下,這青年什麼也沒做,居然還坐在一臭千里的豆腐攤前。

  “染師傅,吃啊。”舜華一口氣先塞了兩大塊臭豆腐,雙頰鼓鼓的。

  “不……”樂師染抱著琴,秀臉微微紅了,“染先等當家食完。”

  舜華低頭看看自己坐著的長椅,哦了一聲,如今她是當家,又是男女有別,她坐著吃,他沒有跟著一塊坐的道理。

  她還是第一次跟這位小周國樂師一塊出門。午後,她有事出門,看見樂師染領出府令牌,他聽說近日有富戶付重稅請來他國伶人表演,他想前去切磋,她想了想,順道一塊出來。

  她時常坐轎,加上她戒不掉牛啊羊啊豬,上回跟伊人站在一起時,在場的名門富戶皆是一愣。

  伊人天生嬌小,不似她身子高挑,這一高,看起來就比伊人多肉些,再加上她迷戀重口味的肉類,上次伊人居然脫口說她的臉圓了。

  她的臉圓了……

  她的臉圓了……

  別以為她沒看見,白起眼底有著恍然大悟,以前絮氏舜華長年躺在床上,之所以沒有發胖是因為天天喝小白粥。

  別以為她沒看見,戚遇明聽得此言,啊了一聲,看她半天,頭正要點下,卻硬生生停住,客氣說著:“膚色偏白,自然有錯覺。”

  更別以為她沒看見,尉遲哥先是眉頭微皺,看了伊人一眼,隨即又想到什麼,撇過臉掩飾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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