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有女舜華 | 上頁 下頁
五四


  舜華微地張大眼,看著他口沫橫飛。現在是怎樣?這人走火入魔了嗎?怎麼開始把她拱成女神了,再下來她可以坐著蓮花台升天了吧?

  蚩留滔滔不絕說了半天,說到最後,下了一句絕句:「我瞧,放眼北瑭,怕也只有尉遲當家配得上舜華小姐了。」

  「……」舜華見他拭拭嘴角,似是說得太多疲累萬分,不由得撇開目光,嘴角掩不住笑意來。搞了半天……原來不是走火入魔。這人,太年輕,不知道要如何討好她這才笨拙的吹捧一堆,所幸,她也不知道嫂叔關係如何培養,就讓他講好了。她捂著嘴好想大笑出聲,忽見白起匆匆進入院子。

  白起一見到她在,也是一怔。「崔當家,你也在?」

  蚩留偏頭聆聽來人聲音。「你是……?」

  「在下白府白起。」

  「白起?名門富戶白起,家有絮氏之女。」蚩留頗覺疑惑,但沒有往崔舜華那方向回頭。「何事?」

  白起又看她一眼,舜華故作不知,負手東張西望,死皮賴臉不打算離開。開玩笑,她在場,蚩留要說溜嘴,依她繡功還可以補補破網。

  「崔當家特來見神官大人?」

  「唔,求求長生道嘍。你不是抱柳小姐回府了嗎?怎麼去而複返?」

  「我中途聽見神官大人會在今日到天寧寺,便轉回想請大人做件小事。」

  「白少與尉遲當家是友非敵,蚩留能幫必是盡力而為。」蚩留微笑。

  白起聽聞尉遲恭之名,近日對他十分不滿,但他忍氣吞聲,自袖間暗袋掏出一物。他道:「此物本受住持加持,但遠遠不及神官大人功力,白起想請大人能賜些神力在上頭。」

  蚩留伸手輕輕一碰。「香囊?」

  「正是。」

  在旁邊的舜華聞了聞,微笑:「白起,你果然將我給你的配方做成香囊啊。」她記得很清楚,這配方是她建議送給柳家千金的那份。

  蚩留往崔舜華方向說道:「舜華小姐,還有問題麼?」

  「沒,多謝大人開解。」舜華笑道:「大人儘管去忙。」

  蚩留應聲,與白起走到院門口子,他又突然說道:「當然,最有可能的就是,從頭到尾我跟大神官這兩個盲眼人根本沒有完整地刻妥那非大陸文字的咒文,咒文當然沒有用,一切都是天意,舜華小姐就隨天意繼續安心生活吧。」

  白起狐疑地回頭看一眼崔舜華。出院子後,白起注意到連璧緊緊貼在牆面上垂首不知在想什麼,站在這裡分明能將裡頭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但崔家內鬥也與他無關,他沒有多說什麼地與蚩留一塊離去。

  舜華自行卷起傷布,放下寬袖,自言自語道:「徐舜華……還是絮氏舜華好聽,是不?去他的康寧帝,去他的徐直,去他的徐達,去他的白起,去他的柳葉月,去他的尉遲……」她正伸個懶腰,雙肘往後一推,用力拱出圓小的胸部,忽地,她對上剛入院子的尉遲恭。

  她呆住。

  尉遲恭目光先是落在她的面上,接著慢慢停在她開始拱背縮水掩飾的胸部。他咳一聲,撇開頭,捂嘴一會兒。

  舜華上前親熱地抱住他的腰身。她眼兒彎彎笑道:「尉遲哥,平常你要笑我,也用不著轉開頭。我一直想說,雖然我一點也不貪戀美色,但你笑起來確實比不笑時好生讓我心動心憐心顫心……」

  「所以呢?」

  她眼珠一轉,笑道:「抱抱我?」

  尉遲恭依言抱住她。「接著呢?」

  「親親我?」

  她笑著承受他的親吻。當他吻到她眼下疤痕時,她吃吃笑著:「有點癢。真糟,尉遲哥今天又吃了臭豆腐了。」

  他失笑,沒說這還不算吃。他掃過院子,落在沒人進入的禪房,道:「蚩留呢?」

  「他有事走了。」她將事情說了大概。「我瞧這咒文對崔舜華是失敗了吧。」她心裡百味雜陳。得知崔舜華很可能回不來了,她卻松了口氣。

  她捨不得成為崔舜華的日子裡所遇見的一些人事物,其中尤以尉遲哥為最。她還要保護崔府的一些人,她不想讓崔舜華回來後送他們去死,她想要以正當的手段去行商;她不想崔舜華回來後害別人謀取產業,她……還想活下去,用這一雙眼讓自己成為一世胸懷坦坦之人。

  「我們試著在臂上弄個足以覆蓋咒文的傷呢?它不見得存在,但預防萬一。」尉遲恭平靜地說,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

  舜華聞言心動。若能覆蓋咒文導致失靈,她想賭,好想好想賭,可是……

  「怕疼麼?」他聲音微些放輕。

  她低聲:「有點。」

  「我請大夫儘量不讓你疼到,也不會製造重傷。我問過大夫了,下刀得宜,他有把握讓你一個月後就康復。」

  她發現不知何時,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臂,不讓她逃開。

  「我覺得……這是在害死一個人……」從小到大,她真的沒害過人啊。

  「她不先害死你,又何必受此苦果呢?再者,是我下的手,與你無關,你不必背著罪惡感。」

  舜華立即抬起頭看向他。他神色冷靜,一如初次在鐘鳴鼎食那夜的感覺,但仔細看,他眼裡有溫柔的感情,是對她的。

  在他眼裡,崔舜華是條人命,但與他心目中看重的人事物簡直不堪一比,若遇抉擇時,他可以毫不在意捨棄對他而言不重要的事物,哪怕那是一條人命,這就是長年當家下所磨出來的絕對絕情麼?

  她這個當家半路出家,遠遠做不到他的地步。更或者說,他早就察覺她這個半路小和尚對自己人很好,同時,也不願去傷害其它外人,甚至連害她的人她都希望保有他們的性命。

  她臉頰輕輕蹭著他的衣衫,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味跟藥味。這藥味混著女子熱愛的香氣,她很熟的。他總是趁白起不在時,去陪陪白府裡的自己。

  「尉遲哥,你也察覺到了吧?現在我對外頭都不再孩子氣,唯有面對你時,我才想無拘無束,就算像個孩子一樣也無所謂,這都是教你給寵的。」

  「我知道。」他嘴角有些軟化。

  「那我……可以很孩子氣地問你一個問題麼?」

  「你問。」他目不轉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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