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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不知老天是在捉弄她還是給她運氣,競讓她在重傷與死亡間,選擇了前者。她手指不停地抖著,踉蹌走了一步,不能控制地跪了下來。

  喉口一直在壓抑著,一張口就是噴出血來,她得忍下。她瞄見左腕還扣著那個天奴環。

  她眸光帶冷,用力解開天奴環,不屑拋開。天奴環沒有鑰匙,終生解不得,以前確實如此,但她十四歲那年就知道如何解開這環,連何哉也不知情。

  這環,還要著做什麼?

  心頭絞痛,頭痛欲裂,她還是憋著一口氣,強迫地站了起來。

  大雷在響,只怕再一會兒就要下起大雨。這正是時候,大雨一下,什麼足跡也消失了。

  她咬著牙關,跌跌撞撞地走出崖壁,每走一步,晃動的左臂仿佛連著心頭,帶來無比的楚痛。

  現在她不止流血流淚還流汗了。

  袖口微沉,她記得袖袋是兩塊碎玉,可惜她沒有多餘的力氣拉掉它。

  她慢慢回頭看著她跌落的地方,山上碎石落下不少,但不致會覆蓋住一具屍身,地上也有血跡,若真有人下來尋她的屍身,只怕也要在大雨過後。

  那時,找不到人,會以為她走了。

  而她,確實走了。

  從此天涯海角,就只有她一人,再也沒有人相伴。

  沒有人相伴才好。沒有人相伴,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的蹤跡:沒有人相伴,她不用想著這人何時會背叛她、她會何時背叛這個人,多好啊。

  自今而後,逍遙一人游,瘋子教主倒是助她一臂之力,不必再考慮何哉。

  她非常瀟灑地旋身而去,頭也不回。

  每走幾步,便痛得跪在地上,如果能失去痛覺,多好?但她不能。一失去痛覺就表示她離昏厥不遠了。

  她又爬起,挑戰自身最大的忍度,一步一步,慢慢往前。

  大雨開始下起,消滅她每一步的足跡。這樣才好啊,把她的存在抹去,不留痕跡,管他什麼何哉、管他什麼公孫雲,她不希罕任何人!

  混蛋,這麼痛……她絕對可以忍。古時勾踐都能忍氣吞聲嘗糞便了,她這算什麼?忍忍痛而已,就算手斷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忍,她忍……咬牙地忍著……只要她走出這裡,只要她沒中途斷氣,只要她能忍著憋住這口氣,以後海闊天空……

  海闊天空……

  赤色的身形,逐漸消失在大雨之中。

  §第五章

  半年後——

  一身土黃色的簡便女衫,上短衫下長裙,腰間隨意系了長錦帶,非常樸素且簡潔,只是質料上等,加上該女相貌十分俊俏,整個人看來就是順眼得很。

  黑色的長髮是待字閨中的打扮,隨意弄了個玉簪,長髮及腰,其中還有幾條細緻的細辮。

  她負手走進酒樓,迎面的店小二,問道:「二樓有位子嗎?」

  「有有,姑娘上請。」

  她看他一會兒,道:「你新來的嗎?」

  「是是,小的剛來這城裡做事。」

  她應了一聲,慢步踏上階梯。二樓空的位子還多得是,她撿了個靠窗的坐下,經過認真閱讀菜單後,道:「來幾道油炸的菜色,愈油愈好,葷素不忌。」

  「姑娘要不要嘗嘗幾道藥膳?這是上回雲家莊五公子上酒樓時,咱們掌櫃求來的,全中原就咱們一家有呢。」

  她面皮抽動一下,笑道:「下回再試吧。這次,就上我要的菜色。」

  店小二嘴裡應著,殷勤倒茶時,注意到這姑娘生得好看,眉間帶俊,如果她打扮成年輕男子,他想他也認不出她是個姑娘家。

  她瞟他一眼,道:「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沒,小的是想,小的第一次看見什麼叫男女皆宜。姑娘真是……」一時想不出特別的形容詞,只得重複:「真是很俊哪。」

  她聞言,笑了。「唉,我穿這樣你也覺得我像男子,那我也算失敗了。」她歎氣。「一個男人打扮成女人,果然不容易啊……」

  店小二結結巴巴:「姑娘是宜男宜女相,扮男便像俊俏男子,扮女自然是女的……現在明明就是女的嘛。」

  她失笑:「我餓了,小二哥,你快上菜吧。」

  店小二連忙下樓打點著。

  她習慣地把玩筷子,望著窗下的街道。

  正值午後,用飯的客人逐漸增多,當店小二送飯菜上來時,二樓已增了三、四桌客人,

  店小二又發現她以左手玩筷,幾次筷子滑落,左手似乎有點問題。

  他放菜的時候,聞到淡淡的藥香味來自她身上。他低頭偷覷,發現她的腰間系著荷包,之前明明沒有看見的。

  「怎麼了?」她揚眉問著。

  店小二盯著半天,訝聲:「原來如此,姑娘腰間錦帶過長,行走時遮住荷包,這一坐下,荷包便露了餡。」這姑娘的腰身是細的,但再怎麼細,也用不著這麼長的腰帶吧?

  「這腰帶可以做許多事,好比能救人一命。」她笑道。

  「原來如此。」顧客至上。顧客只願點到為止,他就算好奇得要死,也絕不能追究,於是,他退下了。

  沒有多久,二樓的雅座已滿。再上來的客人張望一陣,來到她靠窗的這桌,客氣問道:「姑娘,可否共桌?」

  她瞟一眼,大方道:「請隨意吧。」

  來者是兩名二十出頭的中原少俠,面目皆屬上等,氣質頗佳,有禮的道謝後就各自落座,招來店小二,簡單地點了幾道菜。

  「姑娘是江湖人?」其中一名年輕少俠問道。

  「算吧。」她專心吃著飯。飯不可吃滿飽,方為養生之道,她遵循著。

  「可有名號?」

  「我想,沒有吧。」

  原來是初入江湖的姑娘。兩名年輕男子放鬆心情,又不由得多看她一眼,她看似年輕,卻沒有江湖小女俠的嬌氣與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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