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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第一次昏迷……有童在,不怕……離不開他了,就算他想甩開她,她再也離不——開了……

  雨滴順著屋滑落,叮叮咚咚的打在地面上。

  晴朗的八月尾有了颱風警報,就像他跟癡武之間的關係吧?看似無波的水鏡,只需一顆小石子就毀了一切。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情感的路子起了岔?

  對癡武並非一見鍾情,第一眼見到她是近乎抱歉的心態。尤儒生是父親的遠朋友,在一次意外裡,雙親並逝,尤儒生帶他回到了尤家,有心培養他成為尤家武術館的繼承人。

  他明白,癡武也明白,彼此心照不宣。在頭兩年,他與癡武的關係處於僵局,談不上好或不好,癡武總是靜靜的,在尤儒生的背後悄悄地,幾乎閒散的打拳練武。

  那兩年每當不經意窺見到她的身手,心裡又氣又是羡慕,在他站椿站得苦不堪言的同時,她卻練來仿佛得心應手,一個小小的女孩練武練得漂亮而隨意,往往讓他看到癡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才明白天才與平常人的區別啊,心裡不服卻也為她抱屈。尤儒生怎會沒看到這樣的好人才?她年紀還小,再練下去絕非今日的他所可比擬,因為老師的重男輕女,所以糟蹋了這樣的人才。

  兩年後癡武漸漸疏於練習,他卻開始一步步走上武術之路,那時才幾歲?十三、四歲的年紀,花下的苦功不下於過去的癡武,但依舊打不過她。

  這個傻女人,從沒要跟她強爭老師的武術館,而她放棄了再練下去,從此她有點傻裡傻氣,愛笑愛鬧的,跟他主動親近是第三年半夜她突然闖進他的房間,有點尷尬的遞給他一張紙,是母姊會的通知單。

  彼此都明白尤儒生並不參與癡武的童年生涯,當時癡武連連抱怨了一串——

  「都是你害的,在學校裡品行良好得連老師都讚不絕口。才大我幾歲,又沒親戚關係,你拒絕沒關係啦,不過責任不要推在我的頭上唷——」

  「好,我去。」應該去的,吃住都用尤家,連尤儒生全副的心血都被他搶走,為她付出這點是應當的。

  癡武的嘴尚張了一半,嚅動半晌,像不知該說什麼,搔了搔頭發,東張西望一番,才拖了凳子坐在他面前。

  是從那一夜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改善。癡武從主動的親熱到依賴,是他一點一滴感受到的。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裡,眼睛只鎖著癡武,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而她,從十五歲那一年夏天,就成了彼得潘。

  甚至,她連個原因也吝於施捨給他,就這樣劃分了距離。不甘心是一定的,卻只能靜靜地從旁看著她成長,而毫無插手的餘地。

  拐騙她來風雲,表面上是為她好,實則出於自己的妒意。難以想像當有其他男人對癡武有了興趣時,他的妒意會有多深——即使沒有表露出來,心底的糾葛卻如毒蛇般緊緊盤旋,一點一滴的啃噬他的理智。癡武人本就長得討喜,會欣賞她的容貌的男人不在少數,但全教她瘋瘋癲癲的個性給嚇跑。是不是存心,他不清楚,只是無法想像當她二十四、二十五歲,甚至年紀更長的時候,會有一個男人如他一樣,看穿了她傻氣下的本質。

  所以,他帶她來了,或者望能夠留她到永久。

  「童——」床上的癡武呻吟,半垂著眼看他。他立刻走來,眼底透露關切。

  「癡武,這是幾根手指?」

  癡武的焦距晃了下,哀怨地說:「我的頭好痛唷。」

  「癡武。」難得嚴厲的口吻讓她扁了扁嘴。

  「三根啦,你的手指頭讓我想到香腸,我肚子也有點餓了,童——」像隔了一輩子沒看見他,好想他唷,很想爬起床跳進他懷裡,卻覺得全身虛弱得像只軟蟲。陌生的天花板、淡淡的花香撲鼻中夾雜童的氣味,好舒服,又有點想睡了。

  「嗄?」什麼時候回到了尤家。「不……不是啊。」這裡陌生得緊。

  「我在山下買了棟小屋。」

  來不及感覺後腦勺的痛,癡武愣愣地、近乎發呆地瞪著他。「你……你什麼時候買的?」沒聽他提過。

  「要不要坐起來?」

  「要。」軟綿綿的身子讓童抱坐起來,他的力氣已非當下的她所可以比擬了。童晃雲在她身後墊了枕頭,讓她舒服地靠著。

  「頭還痛嗎?」

  「好痛!痛死了!」停頓了下,腦中閃過一幕,急急抬頭詢問:「那個男孩怎麼樣了!都抓到了嗎?」如果遲了一步,她會懊悔一輩子的。

  「送醫院了,頭破血流,但命還是保住了。」童晃雲的黑瞳變沉了。「你只是一個女人,不該貿然動手的。」

  癡武想習慣性的搔搔頭發,手臂卻沉重如鉛。可憐啊,有病在身還被人打得慘兮兮的,是犯太歲了吧!

  「我以為我可以的,畢竟,我的手腳靈活得很。」她吐了吐舌:「結果你瞧瞧我自不量力的下場。」

  「別再做這種事了。」那足以讓他嚇破一斤膽都不止。天啊!跟其他老師換了值日下山,就是怕她鬧出事來。她不會鬧事,看似瘋癲,做事卻懂輕重,但唐澤元則不然。

  他初上山的時候,就遭到唐澤元挑釁。始終沒跟他正面過招,任憑他耍盡花招的。自從癡武上了山,唐澤元便轉移了目標。他是個對武術狂熱的男人,想測癡武的極限在何處。

  「一定要保證嗎?」癡武皺皺鼻,看他端來了稀粥,肚子嚕嚕的叫了起來,感覺好像才吃了滷味,這麼快又餓了。我睡了多久?」她張大嘴,笑眯眯的等著童晃雲餵食。很久沒讓童喂過了,除了生病的時候。好像回到了童年,好幸福。

  童晃雲在床沿坐下,一口一口的喂她。「你睡了一天了。」

  「那現在是星期一了?你不上課嗎?」他的課表裡星期一有三堂課哪。

  「我請助教代課。癡武,你不是三歲小孩了,理當知道輕重之分,你能應付得了七、八個少年嗎?逞一時之勇被打死在那裡,能救得了那個男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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