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相公,愛我嗎?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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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敢碰我,我就跟你同歸於盡!」她氣喘吁吁地叫道。她的嘴沾著血,有他的也有她的,她的牙齦太使力而汨汨流血。 是什麼原因使這樣一個不懂反抗的傳統女子不惜同歸於盡?因為要保持她的清白? 為了誰而留住她的清白?為她嘴裡的那個老頭子?他們成親才一日啊,怎麼值得?教他如何相信? 「為什麼?」他的神色認真。 「我已經是徐老爺的過門妻子了!」她打從心裡怕他!他的傷口慘不忍睹,有些血肉已經模糊,他卻不痛不癢的,像是專注思考某件重要的事……她機靈地掌握機會,悄悄地、悄悄地脫離他的箝制,抓起曳地的裙擺,一鼓作氣,如同鬥牛般一頭撞開他高昂魁梧的身軀。 成功了! 她奔向拱門,迫不及待地。 「不是那裡,往東邊的門走。」他忽然說道,平靜的黑眸注視她遲疑的臉蛋,淡淡說道:「我可沒興致再調戲一個瘦骨如柴的女人,摸起來沒幾兩肉,別說我不愛,恐怕連你嘴裡的老頭子都可能後悔這場婚事。只要選擇一直往東門走,過了五院三廳,會到喜房的。」語畢,也不理她聽是不聽。轉身挪了幾步,回到他的牡丹花園前。 沒一會工夫,他的身後傳來往東邊拱門疾跑的步聲。 像是沒命地逃離這裡,逃離他這個邪氣的惡人! 他的目光注視牡丹,臉龐卻不再冷傲。 甚至,他的唇輕勾上揚。不是很明顯,但至少是幾年來最放鬆的表情。 他騙她! 不不不,不能算是騙她,應該說是她自個兒又迷了路。 一時沒頭沒惱地瞧見門就跑,生怕他突然改變主意追上來。這下可好,是跑出那迷宮似的庭庭院院,但也不知身在何處,只記得跑了挺長的路才冷靜下來。 這裡是哪兒?賈大媽可沒帶她來這裡走過。時近正午,驕陽狂炙,傭人群全偷懶納涼去了,找誰問路? 剛又打開一扇銅門,眼前是一大片人工湖泊,湖旁垂柳,煞是好看……啊,正在柳樹下的不正是一些瘦長的腿?有人在那兒! 霍水宓可松了口氣,撩起裙角,忙奔上曲橋。徐府什麼都好,就是地方太大,找個人像在海底撈針。跑下了彎彎曲曲的石橋,又得沿著湖畔往楊柳樹跑去,她喘吁吁道:「請問……是你!」正在樹下的男孩拿開蓋在臉上的詩集,正是昨兒個夜裡那個叫向陽的男孩。 「誰教你胡亂闖進我的地方?」雖然才十四、五歲,可面無表情的功夫做起來也夠嚇人的。他的臉蛋尚有孩子氣,但輪廓有些深刻,看得出來將來是個俊雅的大人,可就是有些奇怪,像是她曾遠遠瞧過的蠻夷人「瞧!有什麼好瞧的?沒瞧過我嗎?」男孩顯得有些暴怒。 「不,我只是……」霍水宓吞吞吐吐的,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發火。 「只是什麼?只是瞧我跟爹不相似嗎?」男孩的目光變得銳利。「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在爹面前嚼舌根,就算你是爸的人,我也不會放過你,你聽見了沒有? 「我……」一時教這孩子的氣勢給懾住了。她甚至不懂她要嚼些什麼舌根?只是想問個路而已。 徐向陽爬了起來,赤著的腳趾頭原是系著一條釣線的。他一把扯開,逼近受驚的霍水宓。 「你可知道先前我在做些什麼嗎?我在釣魚,沒放魚餌,魚自然不會上鉤,你說,我若放了條大魚餌,它們可會不會自動撲上來?」野蠻的笑意展露在嘴旁,趁著霍水宓沒來得及反應,一把推她落進湖泊! 「啊!」霍水宓嘴才要張開,湖水猛然灌了進來,害得她拚命咳著、拍打著水面。 她的雙足就不到地! 她會活活給淹死在這裡頭!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她什麼也沒做啊!為什麼? 因為她出身寒門? 「咱們身為女人的能做些什麼呢?這是你的命啊。小水宓。」腦海中忽地浮起娘臨終前的感慨。 這真是她的命嗎?只因她身為女人? 她急切得無法呼吸,濕重的衫子拖她往下沉…… 「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爹不想賣了你,可誰教你是女人,來財要飯吃,咱們一家三口要飯吃,水宓,你不會怪爹狠心吧……」老淚爬滿了懺悔的臉上,因為他始終知道女兒狠不下心怪罪他。 為什麼? 「來來,快吃下去,別教你姊姊瞧見,要是瞧見咱們在吃肉,她要搶,你可千萬別給她,你是咱們的命根子,需要營養;她可不是,她是潑出去的水!」那夜,她餓極爬起床來,親眼瞧見二娘一大盤的粉蒸肉淨往來財嘴裡塞去。 究竟為什麼? 「那姓徐的向來不聽女人話。你認為在你跟我之間,他會選擇誰?我可是個極有用處的長工,而你呢?你懂什麼?」就連調戲她的男人也有恃無恐。 為什麼女人合該就是這種命?她逆來順受也是一種罪嗎?她恪受親娘遺命,這也是一種錯嗎?她盡心盡力想討每個人歡心,當個傳統婦女,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 「喂!」 意識在虛無間飄渺,她看見苦命的娘親在天上多開心,不必為懦弱的爹爹操持家計,不必見到這世上對女人所有的不公。她也去,好嗎?陪著娘在天上,不再受人欺負……她不要了,她真的不想要再待在世間了…… 「喂!你可別哭啊!怎麼動不動就學那小娃兒哭?」粗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滲透了她的知覺。娘不見了!不見了!她瞧見娘轉身走了,嘴裡噙著笑走了。 為什麼要拋下她?因為她還沒受夠身為女人的苦嗎? 「別再哭了!我就說女人是淚灑子吧,成天淨是哭哭啼啼的,不是把你給救上來了嗎?」飽含焦灼的聲音又跑進她的意識裡,涼冰冰的手輕拍她的臉頰。 她勉強張開沉重的眼皮,一串接著一串的淚從眼眶裡拚命地滾落下來,流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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