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戲潮女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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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有些惱怒。「你在胡扯什麼?」心頭隱隱約約的感到古怪。原本心已死,至少,五哥走後,她有好一陣子,沒有任何的知覺,可現在對他的話卻感到相當的憤怒,卻又——辯駁不出任何話來。這樣熟悉的感覺湧進胸口,讓她有點難受。 「這是胡扯嗎?」夜光下,他的身影有些鬼魅而邪氣,那是學不來的一種氣質。 隨玉怔了怔,幾乎入了癡的瞪著他,即使看不見他的容貌,也能感覺當他說這話時,唇邊勾起邪惡的笑。 一時不覺,撞上拱門,她低叫了一聲,捂著頭。已經很久沒幹這種糗事了,五哥在時,她做了什麼糗事,他也只是在旁不聞不問,冷冷地瞅著她,等她哭鬧完,才拋下一句:自己出的問題得由自己解決。在外人的眼裡,他是冷淡得緊的男人,可他對她的教養卻讓她培養出了獨立的個性。 她有點迷惑,心中閃過些什麼。抬起臉,瞧見那男人像是轉過身,雙臂環胸地睨著她,冷冷的,並不說話,似乎在等著她跟上來。 「你——」明明看不見他的容貌,卻能在腦海中勾勒出他譏諷的臉龐,是俊美的,是無情的,也是最熟悉的臉龐。 她輕輕啊了聲,退了一步。她瘋了嗎?才會將教堂中的男人視作五哥—— 「怎麼?不走了嗎?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將你帶到荒山野嶺,讓你教野狼給吃了嗎?」 嘲諷的口吻是如此熟悉,如果再聯想不起,就白費了那麼久的相處。十年的日久生情啊,每一天都感激當初老天爺讓五哥撿到了她,就算再一個十年也忘不掉他的聲音、他的語氣,何況只是區區幾十天呢。 「我——我——」她的臉佈滿痛苦,揪住衣領,彎下身。「我的心好痛——」 「痛?怎麼會呢?」他大步跨前,走到她跟前,扶住了她的身體,熟悉的觸感讓她眼淚湧了出來。他似乎有點緊張,像五哥又不像五哥——沒見過五哥緊張過,即使幼時她練武受了傷、即使雙嶼擊中狐狸船、即使他落海的那一剎那,都不曾見過他緊張或驚嚇的神情。 「隨玉?」 「你——你太過分了!」淚一直止不住,她抬起臉注視著他。模糊的眼仍然看不清他的臉,然而他的體溫、他的身體、他的氣味是這麼的熟悉,熟悉到她堅信成真了。 「五哥!」她用力地環抱住他的身體。那樣的觸感如此熟悉而真實,真實到以為過去的日子又回來了。 「我——」他似乎在微笑。「我有這麼好認嗎?」 「五哥——你——你太過分了,既然——既然回來了,為什麼要躲起來——」抽噎含糊的聲音從他懷裡傳出。 他蹙起眉,想要捧起她的臉,她卻死也不肯離開。 「隨玉,你先放開我,抬起頭來。」 「我不要!我一放手,五哥就不見了——」 他微微驚訝她的反應。 「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我不聽!我寧願不聽五哥的話,不必顧忌你我之間的差距,不管我——追不追得上你,我——我都算是你的妻子了——我——我當然可以與你平起平坐的——」她的纖肩一直在抖,猛抽了好幾個嗝,讓話斷斷續續的,卻有她的堅持。 在厚實的衣衫上幾乎已能感受到她的淚浸透了。他歎了口氣,撫上她的頭髮。 「你的眼淚還真多。我以為我教養的女人應該跟我一樣。」她像用盡一生的力氣緊緊抱住他不放,揪得他的心——緊了。 她猛然抬起臉,淚眼汪汪地瞪著他。 「五哥可以冷血,可是——可是我不能。只要五哥能回來,我——我可以哭一輩子——咳,咳咳——」 他輕拍她的背,劍眉依舊是蹙起的,俊美的臉龐卻柔和起來。 「瞧你,眼淚像泉水,沒有辦法止住嗎?」 她的淚真像海,不停的流著,流不盡似的,她輕咳了起來,抽噎得劇烈。 「我可從來沒瞧見過我的隨玉哭成這樣。」他俯頭輕輕吸吮她的眼淚,是涼的、是冰的,但在每一滴淚裡充滿了對他的感情。 他教養她的十年來,偶爾待她的態度是在禮教之外,但多數時候他是冷眼旁觀的。在不知不覺中,她敬仰他,視他的每一句話如聖旨,將他看待成天邊的月亮,卻從未視他如男人,即使是習慣了抱著他的身體入眠,他依舊在他眼裡看見敬仰,而現在她開始懂得反抗他了—— 「五哥——我——我好痛——」抓著他背衫的指尖幾乎陷進他的身體,她細緻的月眉痛苦的皺了起來。 「痛?你哪兒在痛?」 「我的心——好痛——」死不肯鬆手,寧願痛死也不要再放開五哥了。 聶泱雍將她抱了起來,她的眼淚流得更凶;從小五哥抱她,不像一般人的抱法,他讓她坐在他的雙臂之上,她搖晃了下,急忙摟住他的頸子。 「五哥,我下要離開你了,再也不要了。」她喃喃地說。痛一次就夠了,難以想像失而復得之後,再失去五哥會是怎樣的情景。 忽然之間,頓覺自己騰空起來,她嚇了跳,來不及說話,下一刻已坐在樹上,依在五哥的懷裡。 樹枝密佈而高聳,幾乎掩去了他們的身影。她迷惑的:「五哥——咱們為何要待在這兒——」 他將她緊抱在懷裡,熱切的索求她的唇。他的手環上她的腰際,將她完全的貼在他身上,她閉上眼,感覺五哥的溫暖。 「你的心還在痛嗎?」他貼著她的唇喃道。 「不——」蒼白的臉有點血色了。 「你的淚還在流。」他似乎有點不悅,撩開了她濕透的鬢髮。 她怯怯懦懦的笑了笑,將臉枕在他的胸口上,傾聽他的心跳。 「我愛哭嘛。」就是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明知五哥回來了,明知五哥是真實的,眼淚就是如湧泉般止不住。 她又向他靠了靠,抱住他的背。兩具身體已無縫隙可言,但仍然想要再貼近他,想要揉進他的體內,想要得連心都痛了—— 「我的傷雖還沒好,可也好歹是個正常的男人,你再將身子貼上我,我可是不在乎這兒是哪兒。」他下了威脅,讓她抬起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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