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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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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聶決雍的黑眼冷淡地掃過他兒子一眼,眼神中讀不出任何情緒來。他彈了彈手指,說道:「好,就聽你的,一炷香為限,若他能搶走隨玉手中的兵器,那麼他就能取代樊隨玉。」 以三匹馬的距離畫成了圓形場子,場中有人在激鬥,兵器相交時,磨擦出令人驚悸的火光。海商在場子外,交頭接耳的談論狐狸王的冷血、談論這明顯的勝負之分。 「玉——玉公子他會落敗啊。」稍後,查克也來到了北島,瞪圓了藍色的眼珠望向場內。在獲知她得跟一個身高八呎以上的漢人比武,就硬是擠了一個好地點,看著她與那人交手了幾招,就知勝負了。天啊,連他這個不懂漢人武術的外國人,都能看出她的力道遠不及那八呎男子。 「狐狸王,請讓他們住手吧。」他鼓起勇氣,轉而向聶泱雍求救。 「莫急莫慌,查克,勝負未到最後關頭,是不能下定論的。」沙神父微笑道,似乎很高興他為隨玉出頭。 「是——是嗎?但是——但是為何要讓玉公子跟人打鬥?狐狸王的一句話,誰敢不從?誰敢挑釁狐狸王的權威?」他無法理解,也為隨玉跟隨這樣的主子感到不值。 「你以為我會讓一個沒用的人跟著我?」聶泱雍揚起了眉,目光仍是停留在場中打得難解難分的身影。「自己的事得由自己來解決,沒人能幫她。」他的眼角瞥向查克,冷言道: 「你也是。她讓你留下,你就是她的責任了,她得為你負責,不管你做了什麼,她都得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他的語氣傲慢而冰冷,輕柔的字句打向查克。 「我——我不會背叛玉姑娘的!」查克雙拳緊握,激動地說道。 聶泱雍像壓根兒沒聽見他的話,臉色稍稍變了下,便懶洋洋而略嫌厭煩地說道:「神父,麻煩你,不管待會兒誰勝場了,讓他過來見我吧。」 沙神父點頭,目不轉睛地瞧著場子。隨玉的根基稍弱,雖然動作靈巧,但快不過對方的刀,短短半炷香裡,她的臉便已冒汗,氣在喘,幾次驚險閃過,隨刀而來的勁風便已打得她暗暗叫苦連天。 查克瞪著狐狸王離去後,遲疑的回過頭瞧著場中的打鬥,他驚叫了一聲,瞧見她的心神似乎恍惚了下,讓對方有機可趁,削落了她一截烏絲。 「別叫別叫,事情還未結束。」沙神父冷靜地說,旅行者羅傑則埋首記錄。 「結束?只怕結束時玉姑——玉公子連命都沒了!明明可以避開這場打鬥的,那個殘忍的狐狸王——啊!小心!」查克激動得差點奔進場子中。連他都可以發覺她的心不在焉了。 隨玉的鐵棍被挑落,胸口被踼中一腳,翻滾在地。原本她只要多翻個兩圈,便可順勢再拾起她的鐵棍,偏在對方沖上來的同時,她捨棄鐵棍而往場外飛躍。 她的功夫不挺好,但輕功卻遠勝方再武。她足不點地的躍過層層人牆,急叫嚷道:「五哥!」 聶泱雍正欲跨馬而去,她翻身拉下他,同時抽出身旁馬僮背的十字弓,左手一拉一放,箭疾射出去,短短動作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是番槍!」馬僮叫道,聽見爆炸聲,連忙抽起靴中匕首護著狐狸王。 一時之間,人人走避。在北島的漢人皆是武裝,紛紛持刀,分成兩隊,一隊奔向樹林,一隊則留下繞著狐狸王成圈。 「我也去!」 「你留下。」 「五哥!」隨玉回過身,又驚又嚇的瞪著他,好半晌才呀了聲,上上下下看著他。「五哥,你受傷了嗎?」 「我若受了傷,也不必要你這護衛了。」聶泱雍冷淡地說道,握住她伸來的小手,借力起了身。 「沒受傷就好。」她閉了閉眼,松了口氣。 「但——但你受了傷啊!」查克驚聲尖叫跑來,擋在圈外,他瞪著她泌出血的右臂。 「只是擦傷而已,算不得事的。」隨玉的心思盤算迅速,警覺性蔓延全身。已經有多久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在狐狸島謀刺五哥了?若不是發覺林中有被光反射的跡象,也許此刻番槍打中的就是五哥了。 「可是——可是——」查克欲言又止,注意到狐狸王的神態自若,一點也沒有受到驚嚇。可怕啊可怕,成名的英雄是死了多少人命拱出來的?難道狐狸王一點也不珍惜他身邊這一流的船工嗎? 「是算不得事,」聶泱雍踏前了幾步,拉起她的右臂輕掃一眼。「你的功夫還有待加強,回頭得再做基本功課。」 她脹紅了臉。 「五哥,現下可不是談這話的時候。」存心給她難堪嗎?他明知道她的功夫不好的原因起于幼時他教育她的手法。 「狐狸王!」王大富的聲音飄了過來。隨玉感到腰間一緊,隨即被攬到五哥的身前。她略略吃了一驚,抬起臉。 五哥的身形高上她許多,仰起臉看到的是面具下的黑眼。他的黑眼是五官之中最迷人的,幼時有一陣子她攬鏡自照,模仿他獨特的眼神。 人人都說,五哥的眼睛充滿詭魅之光,是個天生適合當王的男子,然而這樣的男子卻通常殘忍而多疑。 她從來都不認為五哥是個好人,卻也從未怕過他。她的命,是他給的,就算有一天他要收回,她也心甘情願;但,現下他在對她笑,不是嘴在笑,而是眼在笑,笑得好——奸邪。 她愕然的咽了咽口水,腰間的手臂並未收回,她的背緊緊的貼在五哥的胸前。從沒看過五哥的眼在笑,他很少開懷大笑,就算笑,也是笑得極具邪氣而無真心,她的頭皮忽而再度發出警訊。 「狐狸王,樊護衛的兵器落在我兒手上——」王大富在圈外大聲叫嚷。 「那又如何?」 「咦?方才你不是說若能搶下兵器,護衛之職就交給我兒——」 「你的兒子有必死的決心嗎?」 「那——」王大富遲疑了下。「那——那當然——」當上狐狸王的護衛是何等的光榮,但他卻從未思及方才的情況。 「你的兒子會以身擋槍嗎?」 王大富的眼微微調到隨玉手臂流下的血。誰都知道如果方才動作慢一點,樊隨玉的身子怕只會多出一個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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