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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是啊,聽說早年他是縣太爺在外的私生子,因為年家無後,才將他收了回去,好像還有個小妹,自幼待在礦場,以礦場為家,縣太爺沒打算讓她回年府。”

  她皺眉,而後搖頭。“沒有關係,等事情結束後,我帶有路回家鄉,讓她瞧瞧我住的地方。”

  年輕男子也不問她與那個年有路的感情有多好,只道:“是該等事情結束。”首要撤掉她的罪名,第二要那縣太爺知道惹到萬家人的後果,三要得罪過她的人全沒個好下場,這才能叫事情結束。

  “我很好,你別亂來。”她強調。

  “你何時見過我亂來?”年輕男子愉快地說:“原本我打算等你走完最後一個縣,好陪你一塊回家的,可惜始終是遲了一步。姑娘,你笑起來一定很好看,笑一個我看看。”

  萬家福知他疼她入骨,不由得朝他展開快樂的笑容。

  年輕男子看了一會兒,微微一笑:“很美的笑容。你一直守著承諾,不隨意對人笑?”

  “嗯。”

  “歲君常呢?有對他笑嗎?”

  她臉微暈,點頭:“不知不覺就……”

  他皺眉:“原來是瞧了你的笑容啊……”

  “不是。”一想到她就想笑。“他的審美觀有點古怪。他覺得我生得奇醜……別生氣,他不是有心的。一開始我以為他戲弄我,後來我發現他不管見到誰,都覺得很醜。”連有路那麼可愛的孩子,歲君常也搖頭歎息,說她將來要嫁出去難了。

  “有這種男人?”年輕男人微詫:“那他看過你生氣的模樣?”

  她搖頭,而後警覺地說:“你別故意讓我生氣。”

  年輕男子但笑不語,將畫像畫完之後,交給她。

  “你說,像不像你?”

  萬家福接過,認真地打量,點頭笑道:“好像呢。”

  知道她一向喜歡他的畫,年輕男子心情頗好,道:“瞧你,瘦了點呢。晚上若是通鋪太過悶熱,你出來走走,隨意在樹下打個盹也沒有關係,我派人混進去守著你,不會有人敢動你的。”

  她暗自吃驚,沒有想到原來礦夫裡也有他的人手……是啊,外地人一進常平縣,若要動什麼手腳,其實是很方便的。

  她老覺得歲君常老神在在,該不會是私下有所動作,與外地人接觸——

  “三更半夜的,你在這裡跟陌生男人耳鬢交接,是否太不知恥了?”年有圖的聲音冷冷傳來。

  年輕男子雖然嘴角還是噙笑,眸瞳卻有些冷意了。

  萬家福見狀,暗叫不妙,不動聲色地起身,“畫師,謝謝你了。”有些安撫地朝他一笑,才轉身面對年有圖。

  “年公子。”

  “哼!”年有圖沒個好臉色,催促她離開攤位,走回礦場。“那是你的畫像?”

  “是啊。”萬家福順勢攤開墨蹟未乾的畫像。

  年有圖一看,傻眼。

  “女孔子?”除了沒有鬍子、沒有皺紋,整個人看起來很像是他見過的孔子相,萬家福再怎麼像彌勒佛,也萬萬不會像孔子,那人真是畫師嗎?

  萬家福柔聲答道:“他畫得很好。”

  是畫得很爛吧?但重點不在於此。他眯眼,道:“萬家福,你雖名為家福,但你應該知道你惹災的本事,如果不是你來到常平縣,今天絕不會搞成這樣子!”

  她一臉輕愕,溫聲道:“年公子,請不要將一切過錯都怪在我身上。”

  “就是你的錯!朱樂鎮的客棧老闆因你而失去一間客棧……”

  “他半夜沒有顧到燭火而失火燒了客棧,我只是其中一間房客,如果照年公子所言,那麼客棧裡人人都是災星了?”

  他聞言,啞口無言,過了會兒不死心再道:“你一來,歲爺失去礦場也是不爭的事實!”總之,就是禍害!

  “如果我不來常平縣,縣太爺就無心謀奪歲家銀礦了嗎?”她並非反駁,只是陳述事實。停下腳步,注視著他。“年公子,任何事都有一個起因,絕對不會因為我的到來而無中生有一件災事。”

  “……那是你在強詞奪理!”他很心虛地說。

  她只是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你想離開,我可以連夜送你出縣。”他壓低聲音道。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以為她沒聽懂,再俯頭靠近她一點,道:“如果你怕帶罪身,我想辦法撤銷你的罪!只要你趁早離開!”

  “年公子,最近歲君常是如何跟你說話的?”她匆然問道。

  “什麼?還不是老樣子!”

  “原來如此。”她點頭。

  “萬姑娘,你在暗示什麼?暗示歲爺說話像死人一樣難聽?”

  “我沒有……年公子,你是要押我回通鋪嗎?”

  “你要去哪兒,不幹我的事。礦場規定,三更天收夜市,你在三更前回去,誰也不能說你什麼。”這女人說起話來跟以前歲爺很像,老是愛轉話題,讓他有些疲于應付。

  她又點頭。“我想在夜市走走。”

  年有圖知她想要獨處,只得停下腳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熱鬧的人群裡。

  明知她說得沒有錯。事情不會因為她的不來而不爆發,但人總有迷信,也許朱樂縣的客棧老闆遲早會因不小心而燒了整間客棧,但很不幸地,她就在那裡,成了代罪羔豐。

  只是——

  “聽說朱樂縣那老闆後來發現金子藏在地底,真算他好狗運,不知道歲君常會不會這麼好運?”

  年有圖轉身走回礦場,路過方才那畫攤時,年輕畫師已然不見,眼角瞥到什麼熟悉的人影,他迅速抬眸,正好捕捉到一閃而逝的身影。

  他輕訝了聲。他記得那是各地礦業的主子,專程前來探查銀礦家落何方,會在礦場附近打轉不稀奇,畢竟,歲家銀礦雖無朝廷明封,但也形同天下第一礦了,不必明說,也知道其他礦主子是來看歲君常下場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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