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天官賜福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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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應該是昨天吧?總覺得山口己好像有些恍惚了。那些娘子軍抱著衣物還聊邊補,她有暗暗觀察了一會兒,似乎不是很難——只是補個小洞而已,這點針線活兒對她應該很容易。 穿針引線老半天,衣角的洞補起來了,真的不算太難嘛,只是不小心把袖口和破洞縫在一塊而已。 破運回來了,會不會嘲笑她呢? 把臉埋進他的衣物裡,用力聞著衣服滲出的氣味,戀戀不捨等到抬起臉望向窗外時,已經天黑了。 黑了多久呢?怎麼她一點概念也沒有。 「應該回來了,不是嗎?」她喃喃道。「他是個長命百歲的人,所以,我何必要怕呢?這只是他生命中不算太好的經歷而已——他會活到很老很老——」 是啊,明明知道他會活下來的,不管經歷了什麼。可是——心裡的煩躁不安又是為了什麼呢? 到頭來,就算能預知未來又如何?生命過程裡的每一個喜怒哀樂,心裡複雜的情緒沒有親自去體會,又怎知其中點滴? 「呃——就像做菜一樣,就算知道那道菜的味道是什麼,沒有親自去嘗,又豈能經歷剎那留在舌尖的感覺呢?」 好像,曾經有誰這麼告訴過她?是——餘滄元嗎?還是鳴祥?她忘了,只是突然間,這句話在她腦中浮現,讓她明白往昔自己的愚蠢與可笑。 想要窩進有他氣味的地鋪裡,卻知道自己閑著一定會胡思亂想,於是決定去探個消息。 外頭還在下雨,她慢慢在外衣上罩上他過大的舊衣,戴上斗笠,拿過拐杖一步一步走出門。 雨一下子就打濕她的衣服,她渾然不在意,吃力地往最近的人家走去。 夜好黑,家裡連燈籠也沒有——就算有,雙手持拐杖方能站立的她,連多餘的手來拿都沒有。 她沒有獨自一人出門過的經驗,這幾個月來若要出門,也是破運抱著她在附近吹風看星星,再遠一點就是偶爾進城,從未讓她一個人走離家門。 她沒有遲疑地往黑暗走去。 每走一步,拐杖便深陷泥濘裡,她費力拔出再走一腳,如此重複,沒多久就氣喘吁吁,滿臉大汗了。 怎麼還沒有到呢? 她走錯路了嗎? 還是她走得太慢了? 伸手幾乎不見五指,如果有人來通知她消息,會不會錯身而過了?腦中暈沉沉的,總覺得恐懼的網子一直阻礙她的思考,她只能一直一直往前走下去。 在沒有時間的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瞧見前方遠處有一抹小簇的光,若隱若現的—— 是燈籠? 燈籠移動的速度好快,往她這方向走來,會往這兒走來的,直通只會到她家。那,在三更半夜冒著大雨而來。 是有人來通知她消息了嗎? 明明知道破運是活著的,明明知道的,她卻還是心急如焚,不由得拼命地走過去。 大雨之中,燈籠停住了。 「誰?是誰在前頭?」 低啞的聲音試探地,充滿防備,但在她耳裡聽來卻若天籟。 「破——破運?」才幾個時辰沒有說話,她已開始結結巴巴了。 那燈籠搖曳了下,隨即用極快的速度出現在她面前。 火光幾乎刺痛了她的眼,她卻沒有閉上,只是目不轉地一直望著那持拿燈籠的男子。 「福兒?」他詫異萬分:「你怎麼在這兒?」她身邊沒有任何人,那就是一個人來的? 她一個人? 在漆黑到連路都瞧不見的路上? 見她渾身濕透,他脫下蓑衣正欲為她披上,忽又瞧她松掉拐杖,他大驚,連忙丟了燈籠,沖上前及時抱住她無力站穩又撲向出口己的身軀。 「福兒!」 雙臂緊緊纏上他的頸項,她的臉埋在他的心口上,一頭長髮濕答答地垂在他的手臂上,她淋了多久的雨? 「你回來了!」 他正要答話,她又叫道:「你回來了!」 她——在哭嗎? 「你終於回來了——」 顫動的雙肩掩去她的半張小臉,他沒有低頭看她流了多少眼淚,只是小心地、憐惜地將流進他心口裡的淚珍藏起來。 她的唇間重複地逸出「歡迎回來」的字眼,他聞言,垂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是的,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 「水熱好了,你再等等。」 他忙裡忙外,來回倒了好幾次熱水,才將浴桶灌到七分滿,又從房裡拿出舊毯,對坐在一旁看著他忙碌的禳福說道:「你先把濕衣脫下吧。」 「你呢?」 「我?這點雨,一點也沒有讓我受寒。」 禳福聞言,便乖乖地褪下濕冷入骨的衣裙,解到抹胸時,她偷瞧他一眼,他正背著自己蒙上眼,她垂下視線,雙頰有些熱地脫下最後一件衣物。 「好了嗎?」 她輕輕應了聲,隨即破運轉過身,正確無誤地走到她面前。 他的嘴唇掀了掀,終究沒有說出心裡想說的話,只是柔聲道:「小心了。」薄毯落在她身上,隔著毯子抱起她的身子往浴桶走去。 禳福微仰首,瞧見他剛毅的下巴,若不是整個身子都被緊緊包住,她會伸出手摸看看——這念頭強烈地留在心裡,死賴著不肯走,讓她連眨了好幾次眼,才能勉強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 「水熱了點,剛開始會有點不舒服,忍一忍就好了。」他說道,慢慢地將她放進桶中,聽見她在水中待好了,才將濕毯抽起。 「你——」 他的腳步停住,沒有回頭。 「你幫我洗頭髮,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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