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是非分不清 | 上頁 下頁


  「你們七個人敢在京師內作亂,是本地人?」少年確定轎內人尚未受到傷害,他才怒道:「這就是皇朝盛世嗎?五軍都督在做什麼?任由你們在城內行搶?」

  「哼,盛世?」程七冷笑,內心雖不情願,仍是亮了長刀。「真有盛世,你也不會死在這種地方了。」

  少年瞪著程七,沉聲問:「你殺過人了?」

  「沒殺過不表示你不會是第一個人。」程七冷靜地說,心跳加快,手心發汗。

  少年沉默地掃過眼前紛紛抽刀的搶匪,有的人連刀子還拿得不穩,有的則是明顯打起顫來。

  轎內的東方非則是興致勃勃地注視接下來的發展,完全沒有要出去幫忙的打算。通常有正義感的人,到最後只是死路一條而已,他還沒親眼見過有人被亂刀砍死,正好,看場生死鬥當是祝賀他生辰吧。

  帶著期待的微笑忽然僵住,東方非看見始料未及的景象——

  少年奔到附近的大戶人家面前,不像在逃難,東方非還來不及思考少年這做法有何意義,就見大戶人家兩旁的石敢當浮在半空中。

  頓時,眾人抽氣不斷。

  這是什麼妖術?東方非微訝,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異象。這少年是巫覡?

  「真要打嗎?要不要試試?」少年認真地問。

  「退!」程七咬牙道,確保手下全部撤逃後,才迅速消失在夜裡。

  少年凝重地望著他們消失的街頭,也沒有要追的打算,過了會兒才上前問道:「兄台,你還好吧?」

  「……還好。」東方非確認石敢當已歸位,再看向那模糊的少年身影……方才他到底是用什麼異術移動石敢當的?

  「沒有想到,連京師內都有這種事發生。」少年微惱。

  東方非暗笑他的沮喪,道:「聽小公子語氣,是剛來京師?」

  「是啊,我今天才到的。」少年朝轎子抱拳笑道:「兄台,既然這附近不平靜,我送你回去吧。」

  東方非哼了一聲,道:「你以為那些人會回頭再搶嗎?他們是本地居民,平常混進市井之間,誰也不知道他們就是搶匪。一定是有京師富豪遇見他們,就嚇得屁滾尿流,乖乖奉上財物。要我說,除了為首的頭兒還有點膽外,其他全是烏合之眾……」語氣忽地頓住,發覺這一身月白衣褲的少年,正灼灼注視著自己。

  「兄台,你冷靜又聰明,跟我家一郎哥挺像的呢。」少年又驚又喜地笑著。

  「一郎哥?」

  「是啊,我一郎哥是世上最聰明的人,說是諸葛再世他也當之無愧。」少年語氣充滿羡慕。「你跟他,都能在短短眨眼間看穿對方,不像我……」他搖搖頭,暗自扮了個鬼臉。

  東方非不知該稱謝少年間接讚美他為孔明再世,還是該惱他竟把他跟不知是誰的傢伙相比。

  「兄台,反正你也沒損失,不如回家睡個覺,明天醒來忘光光。」少年建議。

  「你是說,放了他們?婦人之仁。」駁斥歸駁斥,轎內的黑眸卻亮得可疑。「你以為放他們一馬,他們就能改過自新?」哪兒來的小蠢蛋?,既蠢又正直,讓他渾身興奮起來。

  「其實他們也……」

  「小公子該擔心的是自己。你已經看見他們的長相,如果你有心要揪他們出來是輕而易舉,那群搶匪就算膽子再小,為了保住自己也會先殺了你滅口。這樣吧,為免京師再有強盜橫行,你去舉報再加點賄銀——」

  少年一怔,問道:「要賄銀做什麼?」

  嘴角微揚,他詭笑道:「自然是請上頭的官員為你處理,保你性命。小公子,你不會還天真地以為,上頭的官員會因為你的舉報而認真做事吧?」

  「是兄台將官場想得太黑了。」少年皺眉,而後舒笑道:「即使有貪污之輩,但十個官裡總有五、六個是好官。」

  這少年看來還不算太天真,這樣玩起來才過癮。「小公子,你暫住在哪兒?不如明天你跟我一塊去舉報,我們來賭賭,看看承辦的官員是十個裡的哪一個。」舉報之後,他要讓五軍都督放縱這區的罪犯,要讓這小傢伙看看什麼叫官啊。

  「不必了。」少年笑道:「我就是官了,這事交給我處理就好。」

  東方非神色愕然,注視著少年發育不良的身子,質疑問道:「你是官?」

  「是啊,今天才到京師來報到,明天就要上任啦。」少年爽朗地說。

  「你今年幾歲?」什麼時候連毛頭小夥子都能混到官位了?

  「……我今年二十出頭。」少年的小臉微暈,明顯可見心虛。

  「二十出頭?」今晚連連錯愕,全是拜這少年之賜。看少年身形又矮又瘦,雖然隔著轎簾看不清楚容貌,但總覺他年紀應該過小。這到底是哪兒來的官?怎麼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小兄弟,今天是我生辰,我請你吃個夜消,當做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不不。」少年笑著推辭:「既然我是京師官員,當然不能接受兄台的報答。不過,真巧,今天也是我生辰呢。」開心地說。

  「……果然巧,太巧了。」東方非鎖住少年的身影,問道:「小公子何姓?」

  「在下姓阮。」

  「阮?」就算今晚再有意外,他也不會再有驚訝了。他噙著殘忍的笑:「我認識的阮姓人,個個充滿正義感,寧願讓骨子充滿正氣也不肯低頭折腰,這種人不多見了啊。」

  少年哈哈一笑,聲音乾淨而悅耳:「阮姓跟一般百姓沒有什麼不同,我有的,旁人也會有。」他看看盡黑的天色。既然只有他一個人目睹了搶匪的尊容,那他繼續留下來,對轎內的人也不好。他抱拳笑道:「兄台,你回府小心了,這樁搶案就交給我負責,半年之內我一定解決。」語畢,他搔了搔頭發,緩緩踱步離開這條夜街。

  一開始,少年像在想著如何解決,後來愈走愈遠時,他又開始背起詩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明明是我生辰,為什麼我還得背完它才有飯吃?一郎哥,你別太嚴啊……」

  東方非立刻掀簾出轎,注視著少年纖瘦的背影消失在街頭。

  「姓阮嗎……哼,一個阮臥秋,一個阮東潛,如今又來一個姓阮的,難道姓阮的,全跟其他人不一樣?到了我手裡,總會一樣的,沒個例外。」東方非暗聲道。

  但在此之一則,總要搞清楚一個小小的少年到底是有何本事,能讓石敢當飄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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